山前村，鱼塘。　　 赵文君把诊断报告递给赵静，后者仔细看了一遍，将内容记在心里。　　 她知道二姐性子虽然弱，却很固执，她认定的事情很难改变。　　 而且赵文君总是会为了亲人牺牲自己。　　 同样也会为了郑光明牺牲自己，至少她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所以赵静没有劝说诸如什么“这病也可以治的呀”、“还是有可能怀孕的”一类的话。　　 她很清楚，这样说也没用。　　 赵文君不会因此改变主意，除非确定治好了病。　　 赵静更不会说没有孩子也没关系这种话。　　 这个时代，没有人会这么想。　　 何况当初在最艰难的时候，小囡囡就是她最大的念想。她自己尚且如此，又怎么劝说别人呢？　　 她只好岔开话题，两姐妹聊了一些小时候的事情，心情这才舒缓下来。　　 两姐妹小时候关系其实挺冷淡。　　 原因很简单，二人年龄差距不大，都属于不上不下，且是女孩子，所以在家里不怎么受关注。　　 而赵静有些不一样，她是捡来的孩子。　　 善良的赵学海、刘素芳两口子为了不让她觉得自己是个外人，对她就格外好一些。　　 相比之下，赵文君最不受关注。　　 而赵静一开始喜欢缠着赵文燕，等大姐出嫁以后，又热心于照顾赵文秋。　　 唯独跟自己同龄的赵文君，二人很少一起玩耍。　　 当然了，赵家兄弟姐妹称得上是兄友弟恭的典范，尤其是几个姐妹之间，从来没有什么矛盾。　　 两姐妹在这边追忆过往，赵文牧则是在家里照看小囡囡和小豆包。　　 小豆包，赵文广家小崽子乳名。　　 因为宋芸最喜欢豆包。　　 小家伙还处于吃、睡、哭的薛定谔不明状态，三种模式随时切换，毫无征兆，丝滑顺畅。　　 好在还有小子婷帮忙。　　 这个小家伙最喜欢小囡囡，姐妹二人一起玩着“照顾小豆包”的游戏。　　 至于宋芸，坐完月子整个人生龙活虎，非要吵着去干活。　　 这会儿在蘑菇晾晒场帮着晒蘑菇。　　 今年他们几家还是跟着赵文牧一起收购蘑菇，在宋芸眼里这哪是蘑菇啊，分明都是大团结！　　 照顾小孩，哪有抚摸大团结让人开心啊！　　 赵文牧将家里前院天井用水泥抹平，这样看上去更加整洁，而且可以晾晒点豆角之类的。　　 赵文牧冬天里喜欢吃干豆角豆腐包子，所以赵静每年都会晾晒不少干豆角。　　 吃的时候拿热水泡发一下，别有一番风味。　　 这会儿小子婷端着水瓢在天井里洒了一些水，然后小囡囡就开心地踩水玩。　　 小孩子都喜欢玩水，也喜欢跟自己的影子交朋友。　　 小家伙手舞足蹈，在一个个小水洼之间蹦来蹦去，使劲踩下去，脏兮兮的水花四溅，很快鞋子、衣服就变得惨不忍睹。　　 赵文牧并不去制止她。　　 这个时代的小孩子，就是天天跟泥巴为伴，爬墙上树、捉鱼摸虾，别有一些童趣。　　 后世经济发达以后，那些孩子虽然从小有无数的各种塑料或电动玩具，稍微大一些还可以尽情看电视、玩游戏，但是赵文牧总觉得这样的童年并不完整。　　 他觉得没有亲近过大自然的童年，是有缺憾的。　　 看着小囡囡还有小子婷脏兮兮的小脸，赵文牧已经能想象得到大嫂刘秀梅还有赵静，黑着脸训斥的模样。　　 不同的话，刘秀梅训斥的是小子婷。　　 赵静肯定是要找自己算账的。　　 反正注定要被媳妇唠叨，何不尽兴去玩？　　 想到这里，赵文牧背上小豆包，又把正哈哈笑着的小囡囡捞起来抱在怀里，牵着小子婷，出门捞鱼去了。　　 眼下天气炎热，已经好多天没有下雨，河流水位下降很快。　　 于是一些原本就比较小的水洼日渐干涸，泥浆里会有一些被困住的小鱼小虾。　　 当然，大部分鱼早就被村里调皮捣蛋的孩子们摸走了。　　 赵文牧找了一处已经近乎干涸的水洼，又亲自下去试了试，没有危险，这才允许小子婷和小囡囡下去摸鱼。　　 小子婷很乖巧，平时刘秀梅不允许她去水边玩耍。　　 这次终于可以尽兴了。　　 至于小囡囡，小家伙还太小，干脆一屁股坐在泥坑里玩水。　　 不到十秒钟，俩小家伙就彻底成为泥人，完全看不出本来面目了。　　 小子婷撅着屁股，头上顶着两个小角，在水里卖力摸索，不时可以摸到一条泥鳅。　　 小家伙对这些滑溜溜的小东西丝毫不怵，揪住就往岸上扔。　　 “果然还是小孩子啊，再过几年怕是就不敢了。”　　 赵文牧在心里默默感慨着，然后把泥鳅捡起来放在小桶里。　　 突然扑通一声，小家伙面前泛起一片水花。　　 吓得小子婷一屁股坐在了水里。　　 愣怔了一会儿后，她迅速爬起来，朝着水花扑了过去。　　 赵文牧也没有想到，在这么小一个水坑里，竟然还有一条漏网之鱼没被村民抓走。　　 小豆包在他背上安静睡着了，赵文牧迈步走进水洼。　　 为了防止惊醒背上的小小只，他干脆站在水洼里，用脚驱赶拼命逃窜的大鱼。　　 水洼里的水已经少到几乎快要无法没过这条鱼，青灰色的鱼脊在浑浊的泥浆里若隐若现。　　 然而水洼方圆不过两米，它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在小子婷和赵文牧的围追堵截之下，很快这条大鲤鱼就落入魔爪。　　 小子婷将整个身子压在鲤鱼上面，她的小脑袋几乎趴在了赵文牧脚上，这才禁锢住大鲤鱼。　　 “婷婷，抓住它的鳃和嘴。”　　 赵文牧教导着小家伙如何抓鱼。　　 终于在一番搏斗之后，小家伙一只手抠住了鱼鳃，另一只手抓住鱼嘴，顺利把它抱在了怀里。　　 一尾鳞片泛着金黄的鲤鱼。　　 不是很大，两斤左右。　　 “小叔，今晚可以吃鱼汤吗？”　　 “吃鱼！吃鱼！”　　 小囡囡用力拍打着浑浊的水面。　　 “好，今晚给你们做鱼汤！”　　 赵文牧哈哈笑着把小囡囡拎了出来，又拉着小子婷走出泥潭。　　 然后，他就傻眼了。　　 闺女太小，还得他抱回家去。　　 可是眼前这个见眼不见颜、浑身泥浆的小家伙，他要是下手去抱，必然落得同样下场。　　 赵静怕不是会拿笤帚疙瘩招呼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