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前村，静云纽扣厂。　　 就在这些人犹犹豫豫，不知道该走该留的时候，保卫室里值班的山前村赵子辰走出来了。　　 他穿着厂子统一定做的工作服，背后还印有“静云纽扣厂”五个字，快步走到这些人面前，认认真真敬了一个礼。　　 可把这群人吓了一跳。　　 还以为是要赶他们走。　　 “同志，请问你们是来采购纽扣的吗？”　　 赵子辰彬彬有礼地问道。　　 郑厂长可是专门交代过了，所有客户都是他们的衣食父母，谁要是刁难客户，立刻开除，永不录用！　　 要是被开除了，去哪儿找这么好的工作？　　 而且他还要叫赵文牧一声“三叔”，叫赵学磊一声“二爷爷”，要是被开除了，在村里还抬得起头吗？　　 郑美云不但放了狠话，还亲自教导保卫室的保安如何接待客户。　　 首先，要跟解放军一样，严肃认真地敬礼。　　 之后，要态度亲切地询问对方到厂里来的意图，是采购纽扣、找工作还是有别的诉求，不得因为对方的穿着打扮就区别对待。　　 最后，根据对方的具体情况，汇报给相对应的领导，不得私自阻拦、留滞。　　 这一整套流程都是按照赵文牧的“客户就是上帝”这一最高指示来的。　　 当然了，赵文牧的原话是“我们是一家为人民提供便利的企业，服务的是万万千千的人民群众。每一个上门来的人都必须好好接待，哪怕是乞丐，也得让他吃顿饱饭！”　　 “服务好了人民群众，我们才有钱赚！”　　 总之郑美云从他话里话外总结出了客户就是上帝这一准则。　　 “同志，你好！是郑美云同志邀请我们来这里进货的，就是那种彩色纽扣。”　　 正阳大街拐角开杂货店的皮克勤连忙答道。　　 “好的，同志！麻烦你们先在这边稍等一下，我立刻给郑厂长报告！”　　 赵子辰立刻小跑回保卫室，跟另一名保卫员说明情况后，接着跑进厂区去了。　　 “郑厂长？”　　 皮克勤几人惊疑不定。　　 是说那位姓郑的小姑娘吗？　　 不一会儿，郑美云就随着赵子辰出来了。　　 “皮大叔、刘婶、郑姨...欢迎欢迎！大家快进来吧！”　　 郑美云热情地打着招呼。　　 颇有些此地主人的味道。　　 “小郑，你真是这静云纽扣厂的厂长吗？”　　 皮克勤试探着问道。　　 “皮大叔，我只是代理厂长，还没转正呢！”　　 郑美云笑着回答道。　　 一群人不懂什么是代理厂长，但总归知道转正是什么意思。　　 也就是说这小姑娘真的是静云纽扣厂的厂长！　　 静云纽扣厂，静云纽扣厂，几个人品味着这个名字，对郑美云愈发恭敬起来。　　 不再是之前那种对待邻家女孩的无拘无束。　　 郑美云也不去刻意打破眼前这种微妙的氛围。　　 她确实是大厂厂长，还是要学会端着一些架子。　　 静云纽扣厂有专门的库房和展示柜，以方便前来采购的客商挑选货品。　　 看着整洁有序的厂区，听着不远处机器低沉的轰鸣声，皮克勤几人心里也有些与有荣焉，毕竟他们受邀走进了这座工厂。　　 “产品都在这儿，你们可以看看，跟我之前给你们拿去的样品一模一样！”　　 这十几个人看着眼前各式各样的纽扣，简直有些爱不释手。　　 卖了多年纽扣的他们，恨不得天天揣在兜里，时不时拿出来看一看。　　 “它们肯定好卖，哪怕贵了点！”　　 一群人在心里暗暗想着。　　 “这批纽扣总共只有6000枚，价格跟之前说好的一样，一个月内卖不完的可以找我原价退货。”　　 郑美云双手按在桌子上，非常自信地说道。　　 这些人之前还有疑虑，毕竟郑美云所谓的卖不掉可以退款只是一句口头承诺，当不得真。　　 但是看到这偌大崭新的静云纽扣厂之后，他们再也没有任何疑虑。　　 人家这么大的厂子，至于坑他们那十块八块钱吗？　　 “所有纽扣，每购买60枚，其中就有6枚就是这样缝在小布条上的，布条不再额外收钱！”　　 郑美云举起一块依次缝了6枚纽扣的小布条大声说道。　　 “这个你们可以作为样品展示，也可以稍加点钱卖给客户。”　　 也就是说有十分之一的纽扣是缝在了布条上。　　 而且布条的颜色还各不一样。　　 大家伙儿的眼睛更亮了，就这种纽扣他们也禁不住心动想买了。　　 6000枚纽扣不多，每个人只能分到4、5百枚，大家很快就把这批货瓜分完毕。　　 总共不过是百来块钱，所有人走后，郑美云却是握着钱在展厅里激动了好半天。　　 静云纽扣厂有第一笔收入了！　　 她把脸埋在这一大堆一块、两块以及各种毛票里。　　 “啊，好开心呀！”　　 小姑娘感受到了莫大的成就感。　　 说回小贩这边。　　 一行人返回各自来处后，一分钟也不耽搁，立刻把新式纽扣摆了出来。　　 正阳大街、广阳大街、城关公社还有一些巷子里，花纹、彩色纽扣悄然出现。　　 虽然暂时数量很少，却也很快吸引了大量目光。　　 “哇！这个彩色扣子好好看啊！”　　 正在逛街的小女孩发出惊呼。　　 同行的小姐妹看了过来。　　 立刻就被这些形状各异、花纹繁复、色彩鲜艳的纽扣吸引了目光。　　 她正在为纽扣犯愁呢！　　 这位心灵手巧地的姑娘，照着画报里的样式，给自己做了一件玫瑰色格子连衣裙。　　 但是那一排扣子却没有着落。　　 能找到的黑色、灰色、白色扣子她都不太满意。　　 白色纽扣勉强可以，但总觉得不够完美。　　 而眼前的树叶纹纽扣，完美搭配她的裙子！　　 不要说什么小小的树叶纹别人根本看不见，这是很重要的细节好不好？　　 有这么精致可爱的树叶纹，才衬得出她的美丽。　　 美丽，首先是给自己看的。　　 “同志，这种扣子多少钱？”　　 大小合适的树叶纹纽扣只有十几枚，她赶紧问道。　　 摊主正在招呼另一位顾客。　　 眼看有更多人围了过来，她立刻把6枚纽扣握在手里。　　 “同志，这种扣子多少钱？”　　 她再次问了一遍，将手里的纽扣展示给摊主看。　　 “这种是最新式的，4分钱一个。”　　 4分钱，比普通扣子贵了一倍。　　 但是很值呀！　　 摊主收到她递过来的2毛4分钱也是笑弯了眼睛。　　 笑出了一嘴大黄牙。　　 这批新式纽扣真是好东西啊！　　 摊子前面的人就没有断过，连带着布头、针线也多卖出去不少！　　 “这个心心形状的扣子也好可爱啊！”　　 “不行，我也要买几个，回家给我侄女做一件可爱的小衣服！”　　 跟她一起来的小姑娘也忍不住买了6枚。　　 新鲜事物的传播，不比病毒速度慢。　　 尤其是第一次传播的时候。　　 新式纽扣，就如同那潜伏期的病毒。　　 现在还只是隐匿传播，单纯6000枚纽扣，在小小的平阳县也掀不起太大波浪。　　 等到6万枚、60万枚出现在市面上，就会逐渐量变引发质变。　　 早晚有一天，新式纽扣会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成为纽扣市场的重量级参与者。　　 当然，不管什么时候，最普通的黑白纽扣始终占有一席之地。　　 静云纽扣厂将来如果可以把成本降下来，那么普通黑白纽扣也不是不可以生产。　　 郑美云卖出去的第一批6000枚纽扣，经过第一天下午的发酵，在第二天就销售一空。　　 更多的小贩注意到了这种新纽扣，一番打听下来，原来是静云纽扣厂生产的。　　 于是纷纷慕名而来。　　 新式纽扣，就此爆卖！　　 但即便是新纽扣在平阳县销售火爆，其销售数量也远远比不上工厂的产能爬坡速度。　　 短短几天时间，静云厂的产能就达到了日产1万4千枚纽扣，差不多是最大产能的50%！　　 但是平阳县的日销量在短暂冲高到枚之后，就持续回落，最终稳定在了每天8000枚左右。　　 产品持续挤压，郑美云却毫不紧张。　　 “销售是我和李三儿、金小宝的问题，你们只管继续提高产能！必须在两个月内，把产能提高到2万8千枚！”　　 郑美云十分霸气地跟陈学坤交代道。　　 2万8千枚，也就是这批设备的最大产能了。　　 “好！郑厂长，我这边保证完成任务！”　　 “两个月内产能若是达不到目标，我就引咎辞职！”　　 陈学坤也被小姑娘的情绪感染了，激动地大声立下军令状。　　 郑美云：这倒是不必，大可不必。　　 “好！陈工，资金的问题你不用担心，我一定会保证及时回款，不会让生产中断！”　　 她的目标是两个月内满产，四个月内满产满销，而在这之前肯定会不断有产品积压。　　 产品积压就会占用现金流。　　 一旦现金流中断，厂子就只能停产！　　 这将会是严重失职。　　 如果出现这种情况，赵文牧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把她拉下来。　　 她自己更没有脸面继续当这个厂长。　　 所以，接下来一段时间，她和销售团队，至少要做到一条。　　 那就是产品积压的速度，要小于赚钱的速度。　　 什么意思？　　 就是积压的全是厂子的净利润。　　 净利润没有变成现金，而是转化成了存货，堆积在工厂的仓库里。　　 赵文牧给的4000块钱流动资金，始终待在账上，不会被占用！　　 唯有这样，才能永续进行下去。　　 直到有一天销量大于产量，这些存货就会被消化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