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2章
秦放鹤算官场前?辈,待本届三鼎甲入职,他随时可能被调走,再想见面就难了。若不抓紧时间定下来?,谁知后面会不会再生波澜? 如今的金家,已经经不起任何风浪了。 “你?我同在?朝为官,也?该明?白一个规矩,”秦放鹤停下脚步,揣着明?白装糊涂,“银钱不过手。既然是为朝廷效力,金编修不如直接上奏陛下,何苦再费事?” 上赶着不成买卖。 你?给? 嘿,我不要! 金晖看着他的眼神十分?复杂。 为什么不直接上交,还用问? 一来?官不与民争利,金家的家底怎么来?的,根本经不起细查。他爹刚被贬官,这?会儿自己大咧咧上交家产,岂不是昭告天下:我家有巨额财产来?路不明?! 都察院不弹劾、三法司不联查,都对不起这?份送上门的心意! 二来?,天元帝要面子,这?会儿朝廷还没穷到那份儿上呢,怎么就到了要臣子倾家荡产支援的地步了? 来?日?金晖若真的公开上缴,天元帝要还是不要? 若要,难免留下觊觎臣子家产的恶名,其他朝臣见了又当如何?是不是也?要群起效仿? 不效仿的,恐怕天元帝不高兴;效仿的,只怕这?笔帐就要算在?金晖头上…… 所以?他就想着,先走秦放鹤这?条路子。 天元帝何等英明?神武?过不了多久也?就知道?真相了,到时候纵然不公开,多少也?能念金家的好。 如此一来?,旧日?过失也?可抵消,又不至于惹人非议,此为万全之策。 奈何秦放鹤不接招! 第一步就夭折了! 秦放鹤说完,抬脚要走,就听身后的金晖扔过来?一句,“你?待如何?” 这?就对了嘛! 秦放鹤啧了声,却没回头,“等着吧!” 天元帝让他等,他让金晖等,很公平。 五月初一,新一轮对外海贸清单过了内阁,递到天元帝手中。 自天元三十一年万国来?朝后,大禄陆续增开多个对外贸易港口,其中就有位于南直隶和浙江交界处的金鱼港,出口商品以?丝绸、茶叶和瓷器为主,为专走西方航线的港口之一,吞吐量日?益增大。 但天元帝看过清单后,却未见多少喜色。 稍后众人换班,秦放鹤照例留下,天元帝问:“去岁金鱼港交易清单,你?可还记得?” 说老实?话?,出口贸易非秦放鹤所长,虽有印象,但具体数量,还真不敢说一字不差。 “回陛下,与今年相差无几。” 若有大出入,内阁那边早就往下问了。 既然没问,那就是没有大毛病。 “相差无几,”天元帝甩了甩新换的玛瑙十八子,“就是这?个相差无几。” 他对胡霖一摆手,后者就心神领会,忙命人去取了过去三年的清单来?摆开。 秦放鹤也?凑过去看,就见天元帝点了点那些?数字,“过去几年中,桑园和茶园数目变化不大,丝绸和茶叶倒也?罢了,可瓷器呢,嗯?” 他不说,秦放鹤还真没留意,或者说大部分?人都不会注意到这?个小细节。 秦放鹤迅速回忆了一番,“据微臣所知,过去几年中,南方新增两座官窑,且改良技法……” 正常情况下,产出的瓷器数量也?会随之增加,可现实?却没有。 “陛下明?察秋毫,微臣失职……” 该认错的时候就要认错。 不得不说,在?国库收入这?方面,满朝文武都没有比天元帝更细的。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非你?失职,”天元帝摆摆手,“如此细微之处,原本朕也?不曾留心,还是前?番无意中与皇后说起,她偶然提了一嘴……” 当时皇后是这?么说的:“听说我朝瓷器在?海外价比黄金,以?后产出更多,国库也?就更宽裕了。” 天元帝顿如醍醐灌顶。 是啊,本该一年多似一年的,可怎么就不动呢? 秦放鹤试探着问:“是否与报废有关?” 天元帝瞅了他一眼,秦放鹤就懂了。 平时大批量出口的多是民间流传的上品,本国瓷器烧制技术拥有漫长的发展期,如今已经相当成熟,投入增大必然带来?产量提升,没有例外。 而?真正报废率高、无法保证产量的精品,对外只用于两国友好往来?的高层互赠,并不流通。 也?就是说,金鱼港出口的大宗瓷器量连续几年原地踏步,毫无道?理。 联系前?几日?天元帝的话?,秦放鹤沉吟片刻,“陛下想让微臣去查明?谁卖去了哪里?” 天元帝丢过来?一个赞许的眼神。 瓷器不会凭空消失,但也?不太可能在?国内私下转卖,因为暴露的风险太高。 那么必然是暗中以?民间海上私人贸易的形式,流入海外。 “历来?船队出海都要报备,人员、货物清单登录造册,督窑局、市舶司……都跑不了。”天元帝来?到书案前?,看着墙上挂着的大航海图,“朕要看看谁这?么大的胆子……” 这?只是无意中发现的,那其他没发现的呢? 丝绸、香料,是不是也?有猫腻? 秦放鹤道?:“为君分?忧乃人臣本分?,微臣万死?不辞,不过陛下,微臣还想讨个几人同行。” “随行护卫自不必说,”天元帝唔了声,“金鱼港毗邻浙江,苗瑞就在?那里做巡抚,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秦放鹤笑道?:“一来?,微臣不通烧造,需得有个懂行的;二么,微臣也?没到过南直隶,需得有个向导。” 其实?他去过。 早在?当年未过会试时,他就曾与齐振业南下,给当时的南直隶臬司衙门送信。 懂行的好说,至于南直隶的向导么,天元帝也?笑了,“你?想要金晖。” “是。”秦放鹤毫不避讳道?,“浙江虽近,然市舶司终究不归那边管,未免有越界之嫌。金晖祖籍南直隶,有他同行必然事半功倍。” “准。” “去哪儿?”接到消息的瞬间,金晖都懵了。 “金编修也?数年不曾返乡了吧?”秦放鹤笑眯眯道?。 金晖笑不出。 他是一直想参与,但没想以?这?种方式参与。 “下官祖籍南直隶不假,然南直隶甚大,老家距金鱼港远矣,故而?下官对那一带并不熟悉。”金晖努力心平气和地解释,“大人错爱,下官惶恐,未免延误朝廷大事,还请大人另择良将?。” “是不能,还是不敢?”秦放鹤还是笑着的,语气却尖锐如刀,字字见血,“所以?你?想要戴罪立功,却不愿承担任何风险,只想坐享其成,是吗?” 金晖的话?骗得了别人,骗不了他。 南直隶确实?大,金晖老家也?确实?不在?金鱼港和那几口供货的瓷窑附近,但他真的不熟悉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