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王风奔到山崖之下那棵歪脖子的柳树之下时,他看到刘金彪正痛苦地捂着自己的胸口,鲜血已然浸红了他的双手和衣服,身下一片的血迹。他急忙蹲下身去,想要对刘金彪进行救护,但是当他抱起刘金彪的时候,已然看着他眼睛里的瞳孔正在渐渐地缩小,他看了一下那个伤口,枪手应该正对着他的左前胸开的枪,那里正是心脏的部位,就算是他能够以最快的速度将之送到医院,显然也已经来不及了。 刘金彪望着王风,张大了嘴巴,也许是想要说出枪手的名字来,但是他的声音过于弱小,也许根本就无力发出声音来,王风把自己的耳朵贴到了他的嘴边,也才隐隐约约听到一个字:“……风……”至于这个字后面还有什么,或者是这个字的前面还有什么,王风已然什么也听到不到了。 “难道是他在叫我?”王风暗自揣测着,连连对着他点着头,道:“我在这里!是我!” 但是,刘金彪就那么看着他,一动不动,王风用手指探着他的鼻息,这才发现他已然没有了呼吸。 没有一会儿,小江带着人循迹而来,当看到倒在血泊之中的刘金彪之时,他不由得呆了呆,看着王风愣愣地得看着此时已然被他放在柳树之下的刘金彪,就好像是被孙悟空定住了一样。 “他是被你打死的?”终于,小江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来。 王风看了他一眼,缓缓地摇了摇头,如实地告诉着他:“他是被一个黑衣人在暗中打死的!” “黑衣人?”小江有些诧异。 王风没有多做解释,对着他道:“你跟我来!” 小江不明所以,看着王风已然迈步走开了,便只好随在了他的身后。 王风来到了那个小树林外,还没有走进树林里,便看到了滴在路边荒草之上的血迹,而这显然也被小江发现了,他不由得惊叫着:“这里有血!” “是刘金彪还击的时候,打中了他!”王风告诉着小江。 “那个黑衣人?”小江问道。 “是!”王风当先地走进了树林中,开始的时候,还能够辨认着那些血沿着一条小径转回磁器口的古镇,但是走了没多远,那些血迹便消失了,看不到一丝的痕迹。显然,那个黑衣人一边在奔跑的时候,一边为他的伤口作出处理,而能够这么快就止住血的家伙,定然也不是一个普通的人。 “找不到血了!”小江皱着眉头道。 王风点了一下头,道:“他跑回了磁器口,那边是一条通往江边的小巷子,我们可以过去问一问,看有没有人见到那个人!” 小江点了点头,却又回头看了看大柳树之下的刘金彪,问道:“刘金彪呢?” 王风也回了一下头,只是叹息了一声,道:“他已经死了,就让那些兄弟们帮他料理一下后事吧!” 小江明白王风的意思,扯高了嗓子对着他带过来的人喊道:“你们几个人,把这个死人抬回到沙坪坝警察局去!” 那几个人齐声应答着,动起了手来。 小江这才担忧地问着王风:“风哥,刘金彪死了,芙蓉怎么办?” 王风想了一下,道:“我已经看到她了,她应该还活着,可能是被困在了嘉陵江上的哪一条船上,这只有去求智善堂的青爷帮忙了,相信他会很快帮我们找到芙蓉!” “可是,她会出危险吗?”小江担心的问着。 这也正是王风十分担心的事情,但是他还是故作着镇定,思虑了一下,仿佛是自欺欺人一样地道:“应该不会吧!如果那个船夫没有得到刘金彪的指令,应该不会杀掉她的!” 见到王风这么一说,小江也便不再多问。 只是,令王风和小江失望得很,当他们沿着树林的小径来到一条小巷子的时候,却根本没有见到这个人影,这条巷子与其说是巷子,倒还不如说是一条排水沟,所有的房子都是背对着这条巷子而建的,巷子里最多也只能容得两个人错身而过,从下面往上走就连通到了磁器口镇的老街之上。这条老街修着两三个这样没有住户的门冲着这边的小巷子,这是一种最原始的排水系统,每当下雨的时候,街上的雨水都会汇集到小街的两边,因为是石板铺成的小街,所以中间会有沟通两边水沟的水槽,而所有的雨水都会通过这样一条有意留出来的小巷子,由上而下流到嘉陵江里去,所以这种小巷子也根本不是走人的,而是过水的。当然,从这条地方通过去,也是从老街到嘉陵江边最捷径的通道。 两个人一直走到了老街之上,看着街面上人来人往的情景,只能面面相觑,都知道那个黑衣人已经无法追索了。 看看天色已经不早了,王风只得带着小江先回到童家桥的家里去,毕竟这一天的奔波,被刘金彪溜得就如赶场一样,让人应接不暇,但最终也没有一个结果。 当他们经过邮局,来到了伯伦诊所的时候,看到了停在诊所门口的车子,王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决定到里面去坐一坐,与梅苹聊一聊。他让小江先走,自己说要去诊所会一会老朋友。 此时的时间也就是在三点半钟左右,伯伦诊所正在营业之中,当王风走进这家诊所的时候,还是和以前所看到的一样,诊室里已经排了一队的人,甚至让他觉得比往常的时候人还要多出两三倍来。 王风看了看墙上的日历,今天应该是星期六,冯医生并不来上班的,却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也会有这么多的人呢? 王风奇怪地问着身边的一个病人,这个病人告诉着他,冯医生今天上午来了,而且在一个多小时前还在这里,刚才他还看到了冯医生,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冯医生说有事,就先离去了,也没有说回不回来,所以大家还都在这里等着他。 正说之时,忽听得里面的门打开来,梅苹穿着白色的大褂子,正摘下了戴在脸上的口罩,告诉着诊室里众多等候诊治的病人,说冯医生今天有事,不看病了,让大家先回去,星期一再过来。听到这个消息,大家都非常得失望,其中有一个人有些怀疑地问着梅苹:“梅小姐,我看到冯医生的车子还在门口外面停着,也没有看到冯医生离开呀?” 梅苹对这个病人笑了一下,道:“冯医生刚才的确是有事从后门先走了,他的一个朋友开车接他走的!” “什么事呀?”另一个病有也问着。 梅苹道:“到底什么事情我也不清楚,好像是有人得了急症,需要他马上过去诊治!” 听到这么一说,屋子里的众人有些无可奈何,只得纷纷散去。但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王风忽然想到,那个黑衣人也受了伤,如今在磁器口镇上只有伯伦诊所这一家诊所,如果那个黑衣人想要就医的话,这里几乎成了唯一的选择。 当屋子里的人走得差不多的时候,梅苹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诊所门口的王风,她愣了一下,马上迎了上来,对着他笑了笑,十分客气地问着:“王大哥也有事吗?” 王风郑重地点了点头,看了看屋子里已然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的时候,这才开口问着她:“冯医生真得走了吗?” 梅苹怔了怔,点了点头,然后又问着王风:“你要找他?” “是!”王风道:“你能告诉我是哪一个朋友将他找过去的吗?” 梅苹望着王风的脸,也许是想从他平静的脸上读懂什么,但是这张虽然没有王进那么英俊,却比王进更副有苍桑感的脸,就好像是河滩上随处可见的石头,让他根本就看不到任何东西来。她还是答着:“我也不认识那个人!”她说着,又问着王风:“怎么?这对你很重要吗?” 王风点了一下头,道:“梅护士,刚才你跟那些病人撒了谎!” 梅苹怔了怔,有些不明白地问着王风:“王大哥,你说得什么呀?我不懂!” 王风道:“你告诉那些人,冯医生是被他的朋友接着坐着车走的,而且是从后门走的?呵呵,难道你不知道,这个后门只是一条只能过人的巷子,根本就过不了汽车吗?” 被王风这么一问,梅苹一时语塞,脸也有些红了起来,只得解释着道:“我想,他那个朋友应该是把车停在了巷子口的地方吧?” 王风又是一笑,道:“从那个巷子口,到你们的后门,最少也有一百多米;如果他那个朋友,真得要拉冯医生去看什么急病,为什么不把车开到诊所的正门外呢?这样,冯医生只要出了这个门就可以上那辆汽车,不是更快?更方便吗?” 梅苹的迟疑了一下,脸上露出了尴尬的表情来,想了想,又解释着道:“也许是冯医生觉得就这样丢下这满屋子的病人,有些面子上过不去了!呵呵,我知道冯医生这个人十分注意行医的德行和口碑,他是怕大家不理解他,所以才会出此下策吧!” 王风却是摇着头,揭露着她的话:“梅护士,你能道没有听说过,一个谎言需要数十条甚至于数百条谎言去支持的话吗?呵呵,你要知道,谎言只是越描越黑的!虽然这满屋子里的病人不见得都是讲理的人,但是我想他们既然找到伯伦诊所来看病,就说明了他们相信冯医生的医术和医德,如果冯医生说要去救一个急症患者,我相信只要是任何一个有良心的人,都不会说冯医生的坏话的,相反,他们一定更加称赞冯医生的医德!更何况,今天本来就是冯医生的休息日,伯伦诊所只打针换药,不看病;冯医生牺牲了自己的时间过来为大家诊病,大家心知肚明,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这一番话,令梅苹哑口无言了起来,她也觉出来自己的谎言的确说得漏洞百出,后悔起为什么在一开始的时候,没有发现王风站在了门口,否则,她也不会编造这样一个谎话,骗得了那些思想简单的病人,却如何也骗不了这个精明似鬼的王风。到这个时候,被人揭穿了自己的谎话,梅苹十分得难堪,不由得又有些恼怒,但是王风毕竟不是别人,曾是她丈夫的恩人,她也只能装出一副难看的笑容来,对着王风道:“王大哥,你真得很明白!其实,冯医生是跟那个朋友走了,但是我不那么说,那些病人可能还会要等下去!” 王风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他那个朋友到底在哪里?” “我……我怎么会知道?”梅苹连连摇着头。 王风微微笑了一下,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冯医生要是真得跟着他那个朋友去救治那个急症患者,那个人应该就在磁器口的镇子上!我必须要找到他!否则,冯医生就有协助逃犯的嫌疑!” 听到王风说得这么严重,梅苹也呆了呆,但是还是保持着一种镇定,对着王风道:“王大哥,你们抓特务的人,就是喜欢把事情放大!有这么严重吗?” “有!”王风肯定地点着头,同时告诉着他:“刚刚有人在嘉陵江边杀了人,而那个凶手也被子弹击中。磁器口就你们这一家诊所,而刚刚又这么巧,冯医生又被他的朋友带去救一个急症患者,你难道就不认为那个患者可疑吗?” 梅苹怔了怔,看着王风,一时间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