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明胖哥山门前迎接贵宾,河东节度使柳公绰前脚刚到,后面河中观察使乔远也到了,更令人惊奇的是,河中节度使李愿也来了,一个河中府竟然出现一位观察使一位节度使?这又是要闹哪样嘛?归明胖哥小眼睛眨啊眨,好戏要开场了? 李愿和乔远的见面,刚说了两句话就火花带电激情四射,郑注一闪身从乔远身后出来,嘿嘿一笑道,“李大人,别来无恙乎?” 郑注,李愿绝不陌生! 雪夜奔袭蔡州的李愬,是李愿李顺的兄弟,皆是西平郡王李晟的儿子,李愬驻守襄阳的时候,身染怪病,发榜招募奇人,郑注出偏方医治,效果奇佳,深得李愬赏识,所以招郑注为宾客。郑注为李愬出谋划策,深得李愬信任,当时李愬的监军是王守澄,对李愬倚重郑注甚为不满,李愬便把郑注介绍给王守澄,郑注在王守澄面前机辩纵横,非常符合心意,于是相逢恨晚促膝长谈,引为知己,王守澄还在李愬面前夸赞郑注,“确实如公所言,真是奇才啊!” 于是,在李愬的引荐之下,郑注出入王守澄门下,关系融洽,成为李愬乃至李家同王守澄之间的桥梁,王守澄得以从外放监军出任内职枢密使,李宪李愿李顺等兄弟出力众多,敬宗为奸人谋害,刘克明叛乱,梁守谦王守澄韦元素杨承和裴度等内外大臣拥立当今天子荣登大位,王守澄凭借拥立从龙之功,拜骠骑大将军,而且史无前例的以内枢密使兼任神策右军中尉,军政一把抓,李家兄弟鼎力相助,王守澄也投之以桃李报之以琼浆,李家兄弟李愿李听外放为节度使,李顺在朝为神武大将军,可谓满门朱紫贵不可言,郑注在其中穿针引线功不可没。 只可惜,李愬在长庆元年就已经病逝了,虽然李家兄弟与王守澄依旧合作无间,但与郑注却生分了许多,郑注依附王守澄门下,为王守澄招募爪牙收敛钱财排挤异己卖官鬻爵无所不为,王守澄在内苑势力暴涨一支独大,郑注也是功勋显著,为内外群臣侧目,天子都有所耳闻。 李愿本为河阳节度使,但大和二年,朝廷征讨横海李同捷叛乱,河阳藩镇主力出征,治下山民棚户叛乱,火焚河阳城,李愿全家被杀,只有他和一个幼女逃脱,灭门之祸切肤之恨不共戴天,李愿时时刻刻都想着如何复仇,河中府本是重镇,又比邻河阳镇,若是能出任河中节度使,就能东山再起图谋复仇,作势剿灭那股乱民。 但是河中节度使之职王守澄已经允诺了乔远,李愿和李家兄弟却不肯放弃,就走了韦元素杨承和的路子,王守澄此时正与仇士元相争,无暇顾及,中书门下政事堂已经签署了任命书,陛下已经用印,只等元旦大朝后宣布,李愿出任河中节度使已经成了事实,却在无形之中打了王守澄的脸。 郑注站在乔远身旁,似笑非笑,神情似有亲切又有几分调侃?李愿不敢怠慢,郑注,可是枢密使兼任神策右军中尉王守澄的亲信,纵然此时李家兄弟走了韦元素等人的路子,可是王守澄还是他们得罪不起的,所以李愿笑容满面,“原来是郑副使,李愿眼拙,未曾远迎,失敬失敬!” 郑注身材不高,容貌中等,一双眼睛微微眯着,咋看精神不佳,纵横开阖间却精芒四射,举止素净风度翩翩,闻言哈哈大笑,“李大人何出此言?理应是郑注迎接李大人才是,多日不见,李大人风采更胜往昔啊!” 李愿面上微微一热,郑注话中有话,似乎在指责李家兄弟,在王守澄与人相争的时候,不但没有鼎力呼应,反而有所背弃,做壁上观不说,还在幕后运作强夺了乔远的河中节度使之职,打了王守澄一个措手不及,说起来,是李家兄弟有些失礼了,但朝堂风云诡秘,前有裴度李逢吉之争,后有李宗闵牛僧孺与李德裕之争,党争已然成型,李家兄弟无论是否站队,都会被迫表态,若是被打上阉党标签,那西平郡王李晟只怕会气的从坟墓里跳出来。 更为惊险的斗争是在内苑,王守澄权势炎炎,以枢密使兼任神策右军中尉,大权独握,已经令朝野不安,天子侧目,隐约之间似乎已成众矢之的,李家兄弟家大业大,似乎也想拉开一些距离? 看破不说破,西平郡王李晟收复长安,功勋卓著,他的儿子们自幼便有荫恩赏赐,李宪李愬李顺李愿李听等人皆才智过人,少年就已经得官,一路飞黄腾达,位极人臣。李愿久经宦海,什么样的风浪没见过,对于郑注的揶揄可以当做耳边风过去了,所以李愿呵呵一笑,“郑副使风采依旧,来玉泉山也是参加星盟初立大典吗?” 郑注微微一笑,转身走到归明面前,双手递交拜帖,“枢密使兼神策右军中尉王相国使者郑注拜节到访!” 归明胖哥反应很快,这郑注竟然是代表王守澄开的,这老权阉派人来玉泉山干嘛?胖哥双手接过帖子,连连道,“王相国安好,郑副使安好,欢迎欢迎!” 此时柳公绰依旧惊疑不定的看着石壁上的痕迹,李愿和乔远互不搭理,却不能对柳公绰视而不见,大家同朝为官,山不转水转,不是敌人就是朋友,场面上的礼节那是断不可缺少的! 柳公绰早早就看到李愿乔远等人了,至于郑注他也颇为关注,但郑注明面上的地位显然是不能与其他三人相提并论的,为了便于郑注活动,王守澄曾为郑注讨要了一个官职,昭义节度副使,这也是李愿称呼郑注为副使的缘故,巧了,河东节度使在北,西南是河中府,东南就是昭义藩镇,三个藩镇都是邻居,平日里明争暗斗那是寻常事! 李愿笑容可掬,向柳公绰走去,“柳大人来的好早,李愿有礼了!” 李愿奔走经营谋取河中节度使的位置,柳公绰心知肚明,以后这就是邻居了,关系好也好不到哪去,但也不能撕破脸皮,此次韦厚之死折实有些可惜!柳公绰拱手笑道,“李大人别来无恙?老夫听闻韦厚遇害,愤懑难平,便星夜往此处赶来,韦厚年少,不知人心险恶,为他人作嫁衣,身死族灭,老夫想不明白,小小一个丹同渡有何要紧,竟然牵连如此广大?来到此间才知道,原来不但有蛟龙出没,还有玉泉山世外高人现身呐,此等盛事,老夫怎能错过?” 乔远面色如常,但眼神闪烁,似有心事?河间城位于河中府和河东太原府之间,向来是两大藩镇争夺的焦点,先帝敬宗朝削兵令,把河间城单列出来,又把河中节度使降等为观察使,也是烦腻了两大藩镇的争执,无论是河中还是河东都是不甘心的,所以乔远才想方设法要当河中节度使,谁有料想被李愿截胡,夺了河中节度使的位置? 韦厚是岳齐收拾的,用黄大小姐作诱饵,既把韦厚钓进丹同渡,又把李在拉扯进这个漩涡,一石二鸟,或者许多鸟?只是岳齐又能想到他刚把丹同渡收拾干净,仇士元又赶到,把他踢到一边?这场纷争可谓峰峦起伏令人目不暇接呢! 柳公绰的话头接不接呢?乔远还没有想好!不得不说,如今他有些沮丧,辛辛苦苦为别人火中取栗,便宜了李愿,真不甘心!郑注看到了乔远的纠结,他笑道,“乔大人无须介怀,王相国自有安排!” 柳公绰和李愿都听到了郑注的话,王守澄是他们无法忽视的,但也不必太在意,哪个节度使在自己地盘内不是一手遮天?既然能够遮天,那遮盖一些别的什么人,也不是太为难的事情! 郑注规劝乔远安心,乔远自是不能失了风度,于是乔远笑道,“玉泉山七星聚首声势浩大,这山门处也要大肆修整吗?这水池又是何意呢?” 归明胖哥站在一边,笑看几位贵人重臣风范,机会也是难得,既然乔远开口了,他作为山门迎宾主人,自然是要为宾客解释一二,于是归明胖哥长笑一声道,“这水池乃是泉眼,是归果师妹和归心师弟两个人联手造出来的,玉泉山上玉泉观,自然是有泉水的,有泉水自然是要给人看一看,免得有人认为我玉泉山沽名钓誉徒有其表,小觑了我玉泉山!” 归明胖哥声音清朗,不但柳公绰李愿乔远郑注他们听的真切,就是山门前远近无数围观的人也都听的真切!众人心中都是一凛,归明胖道人似乎话里有话? 柳公绰眉头一挑,玉泉山沽名钓誉?徒有虚名?谁会如此认为,还是说自己的态度让这位郭贤侄不满?不待柳公绰有所表示,知客的弟子们已经准备引领他们入观选择居所了,这时远处又走开一队人马,迎宾弟子飞快的迎上去,顷刻之后飞奔回来,大声唱名,“内侍省内知事宣徽使仇士元仇公公到!” 仇士元来了?他来干什么?众人皆心中一惊,此时仇士元可是风云人物,能和王守澄正面掰腕子的人物,朝野侧目,更是岳齐的义父,岳齐如流星般崛起掌管飞龙禁军,不少人都暗自揣摩,这一切是否是仇士元的布局?虽然王守澄把仇士元逼出长安,但谁又敢小觑轻视了仇士元? 不管是柳公绰还是李愿,都提起精神,远远看着那个威名远扬的大太监头子,乔远有些尴尬,他和仇士元有些交情,但最后还是站在了王守澄这边,出人意料的是郑注,郑注打理衣冠,拱手道,“仇公安好?郑注有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