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林随安竟然也敢将身?后全然交给花一棠。 段红凝目光不由落在了花一棠身?上,一刻钟前,他盯着段红凝问: 【段娘子是不是将花某看错成其他人了?】 那时, 他的目光深邃莫测,气势骇人冰冷。 可此时, 满身?香喷喷的华服少年兴高采烈挥舞着扇子,笑脸如?春日里绽放的牡丹,热烈而美丽。 段红凝有些疑惑了:他们二人似乎并不是情侣,却有着比情侣更甚的信任和心有灵犀,或者说,是一种很难用语言说清的……羁绊…… 花一棠得意地不得了,提着袍子哒哒哒冲上高台,站在林随安身?边,啪一声展开扇子,摆了个花枝招展的造型,“五位掌门,可服了?” 乌淳五人对视一眼,齐齐抱拳,“林娘子技高一筹,我等佩服!” “林随安,我们赢了!”花一棠乐道?。 岂料林随安根本没看他,而是直直望着缩在人群里的黄脸小郎君若有所思。 花一棠顺着林随安的目光看过去,有些不爽,“莫非你?还对的云中?月那张黄不拉几的丑脸念念不忘?” 林随安笑了一下?,“我只是好奇,云中?月会将他吃饭的脸皮给谁——” 话?音未落,人已离弦之箭飞了出去,台下?围观的五大门派弟子悚然变色,瞬间做鸟兽散,心道?莫非这千净之主?杀疯了,打?算拿他们这些小鱼虾祭刀,这一散可太?好了,正好为林随安让开了路,林随安足踏众人肩膀、后背、脑袋瓜子,几个腾身?飞转,到了黄脸小郎君的眼前。 黄脸小郎君目眦欲裂,被林随安一身?杀气压得四肢僵硬,完全无法动弹,眼睁睁看着林随安探手揪住了他耳后翘起的皮肤。 林随安摸到了,果然是人|皮|面具,心头大喜,向上一揭—— * 靳若和伍达满头大汗,靠着馒头柳瘫坐着,刨坑的破树枝已经断了好几根,手上都磨出了血泡。老柳树四周多?出了一圈坟坑,每个坟坑里,都有一个窄小的棺材,一共二十七口棺材。 方刻绕着坟坑转了三圈,随手挑了个看起来最新鲜的,“过来,开棺。” 伍达和靳若苦不堪言,又不管忤逆方刻,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干活。 倒是便宜了无为子,绑在老柳树上还能歇一歇,还有精神说风凉话?,“无量天尊,三位果然是艺高人胆大,如?此搅扰死者长?眠,就不怕冤魂缠身?,不得善终吗?” 靳若头也不回甩出一块大泥巴,吧唧糊到了无为子的道?袍上,“再叨叨就把你?嘴糊上。” 无为子脸皮抽了两抽,竟然真的安静了。 所有棺材都是红木薄棺,木质还算上品,开棺后,里面什么都没有铺垫,只有一卷破草席,方刻戴上口罩、围衣、手套跳下?坟坑,揭开了草席,啧了一声。 靳若、伍达捏着鼻子偷偷看过去,草席里的尸体?早已化为枯骨,诡异的是,尸骨外面竟然没有一件覆体?的衣衫,也不知道?是已经烂光了,还是尸体?原本就是□□下?葬的。 伍达忧心忡忡,“只剩骨头了,估计什么都验不出来了吧。” 方刻哼了一声,先在坟坑边铺上了白布,从大木箱里依次掏出镊子、锯子、铁尺,整整齐齐摆好笔墨和空白的检尸格目表,开始验尸。 “骸骨能验出的东西远比世人想象的更多?,能判断死者性别,比如?,男性下?颚骨升枝微弯,女性较直,坐骨切迹女宽男窄,生?育过的女子耻骨会有痕迹;股骨和胫骨的长?度可以推算出死者的身?高;手骨的粗壮程度可看出死者是左利手还是右利手;经常从事繁重体?力劳作的较养尊处优的,骨头更为强壮;通过断裂骨头生?成的骨痂厚度可推测死者生?前受伤的时间,骨干的闭合程度能推测出年龄——” 方刻声音越来越低,仿若自言自语,“幼童的年龄比成人更容易估算,尤其是牙齿,十二岁以前乳牙脱落,恒牙长?出……” 伍达叹为观止,“方仵作不愧是大理?寺的金牌仵作,果然技艺高超。” 靳若十分感动,“方仵作平日里验尸都是不说话?的,今天还陪着咱们聊天,定是为咱们壮胆啊!” 方刻飞快验完了第一具尸骨,笔走龙蛇写完检尸格目,爬出坟坑,苍白的脸看不出喜怒,“俗话?说,画人画皮难画骨,一个人纵使皮囊能够千变万化,骨头终归是骗不了人的。” 伍达顺着方刻黑黝黝的目光看过去,发?现他这句话?竟是盯着五花大绑的无为子说的,不由一个激灵,拽了拽靳若,“方仵作莫非是看这个老道?不顺眼,打?算稍后将他一并剖了?” 靳若嘿嘿两声,没说话?。 繁重的体?力工作又开始了,靳若和伍达两个冤大头负责开棺,方刻负责验尸,一个坟坑接着一个坟坑,一个棺材接着一个棺材,刚开始靳若和伍达还有些害怕,渐渐地,体?力濒危,精神麻木,连害怕都顾不上了,进化成了两只开棺工具人。 待二十七具尸体?验完,靳若和伍达直接躺平在坟包上,和棺材里的尸体?只有一口气的区别。 方刻坐在坟包上慢条斯理?整理?好检尸格目,站起身?,“二十七具尸体?,皆为骸骨,根据此处气温和土壤湿度判断,死亡时间半年以上,骸骨的尺寸、厚度皆十分单薄,说明所有死者生?前营养不良,其中?,有十三具骸骨曾骨折过,根据股骨和胫骨长?度判断,所有死者身?高不超过五尺,口中?乳牙未退,”顿了一下?,“二十七人,皆为年龄不足十二岁的幼童,其中?女童二十人,男童七人。” 伍达震惊非常,“幼、幼童?这么多??!” 方刻面无表情,“可能还有更多?幼童的尸体?,只是我们还未发?现。” 伍达:“怎么可能?!如?果有这么多?孩子死于非命,为何官府从未接到过报案?” 方刻沉默,靳若面色铁青,“伍捕头可听说过白牲?” 伍达好像突然被割了舌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他生?在益都长?在益都,从小跟着做捕快的父亲耳晕目染,当然知道?“白牲”。 那是世家?贵族们的最受欢迎的乐趣和玩物,只选十二岁以下?的女童或男童,极尽残忍虐玩之后,弃之荒野,犹如?牲畜,故名“白牲”。 风又变大了,乱葬岗的尸气翻腾起了来,老柳树的树枝乱发?般狂舞,方刻站在一片黑洞洞的坟坑中?央,手中?的检尸格目哗哗翻动着,一袭红衣泼血般飘散开去,苍茫又悲凉。 靳若叹了口气,“你?想让我们看的就是这个?” 伍达愕然:靳少门主?在和谁说话?? 身?后响起了声音,“说实?话?,我也没想到啊……” 前半句嗓音苍老,后半句嗓音骤然变得透亮,仿若月光下?的一滴露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