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受害人皆是无防备上?了凶手的马车,又?在毫无防备的情况的下中了迷药。”林随安道,“受害人皆是年轻女子,怎会轻易上?陌生人的马车,所以凶手定然有什?么特殊办法?令她们放松警惕,或许是样貌和善,或许是有特别的身?份,又?或许——” 林随安脑中“叮”一声,突然想起了一个现代的典型案例,霎时冒出了一身?冷汗。 马车吱呀一声停了,富教坊到了。 第102章 东都与绝大多数唐国城市一样, 遵循着北贵南贫的传统布局,洛北城与皇城相邻,士族、贵族和官员多聚居于此, 地价与地势一般高出洛南城一大截,可谓寸土寸金, 除了特立独行的花氏, 平常的商户自是没有财力和地位在此处购地建宅。 东都作为唐国五大都城之首,汇集了全国乃至世界各地的商人?,富豪的数量尤为客观,既然碍于身份不能在洛北城落户,那就选洛南城的最优地势建宅,与洛北城一水之隔的十三坊便是最佳位置,临着洛水, 三支水渠穿行其中,交通便利,风水极好,渐渐成了东都颇为有名的富户区。 十三坊东起延庆坊, 西终惠和坊,北临洛水,南临南市, 每坊面积大约是平常坊区的二分之一,坊中人?口?密度较低, 皆是大宅大院,做个比方,大约类似于现代大都市的河景别墅区。东都孩童自幼便会哼唱歌谣:“十三坊, 六坊地,四河九渠最中心?, 东延庆,日升光,西惠和,火烧云,北水运财滚滚至,福光南市耀耀来。” 富教坊位于十三坊的中央区域,不得不说,位置十分微妙。此坊共有住户八百余户,其中七成以上为获得唐国国籍的番人?,尤以波斯商人?居多,坊门一开,满眼皆是头?戴毡帽、身着唐服的金发碧眼,听到的皆是叽里咕噜的波斯语和变调唐语的混合体,林随安坐在车上瞧着,颇有种出过旅游的错觉。 凌芝颜带来的皆是大理寺衙吏中的精英,五十名?精壮汉子,由明风和明庶带队,换了便装,不骑马,改坐马车分批低调出,凌芝颜也换了身常服,黑衫黑幞头?,白玉石的腰带和矮皮靴,妥妥的士族贵公子范儿。 负责接应凌芝颜的是富教坊的里?正。东都每坊设里?正一名?,配衙吏两名?,掌坊民户籍、负责课植农桑、检查非法、催办赋役、协调邻里?等日常工作,大约相当于坊区居委会主任和地税官的结合版,一般由坊区居民推选德高望重之人?担任。 大大出乎林随安的意料,这名?里?正是一名?波斯人?,名?叫塔塔尔干,三十岁左右,金色头?发编成华丽的小辫,以银线细细绑了,盘在头?顶,金色的八字胡抹了蜡油,翘起的尾梢内扣成两个小圈,造型十分稳固,估计十级大风都吹不散,一口?唐语说得比林随安的味儿还正。 凌芝颜并未明说要侦查连环杀人?案,只?说要寻一人?回大理寺协助调查,塔塔尔干听完寻人?的要求,眉头?皱成了一个疙瘩,“凌司直,不瞒你说,这富教坊里?八百三十六户,起码有一多半都符合您的要求,这、这从何找起啊?” “你只?需提供详细的户籍资料,派人?带路即可,”凌芝颜道,“在册的和不在册的都需要。” 塔塔尔干满口?应下,令身后的衙吏回去取了,目光凌芝颜身后的几辆马车上转了两圈,抄着手?不吭声了,眼珠子滴溜溜乱转。 靳若从车窗缝里?看?了,嘀咕道,“我怎么觉得这个里?正长得贼眉鼠眼。” 花一棠:“里?正是最熟悉里?坊情形之人?,他话里?话外都是推脱之词,定有问题。” 靳若眼睛一亮,抱着小叫花推开车门,“我且出去转转。” “靳若,”林随安叫住他,“凶手?家可能还有女眷,或许是帮凶。” 靳若怔了一下,点了点头?,跳下了车。 花一棠和方刻齐刷刷看?着林随安。 林随安:“我以前看?过?一个连环奸杀案,凶手?是一双夫妻,身怀六甲的妻子为了留住丈夫的心?,诱拐年轻女子回家,供丈夫奸|淫后,再将女子杀死。” 方刻干枯的眼皮跳了一下,花一棠倒吸凉气,扇端咚咚咚敲击着额角,“女子吗……” 方刻沉默片刻,从大木箱里?取出九个红蜡封住的小瓷瓶,在座位上一字排开,林随安吓得一屁股调转方向,挤坐在花一棠身边,花一棠往车角缩了缩,瞪着一对?大眼珠子,“方兄,这些瓷瓶中莫非是之前去保川陵和乱葬岗——” “我在那九具尸体上分别脸切下了一小块面部皮肤,泡在里?面一宿,现在时间应该差不多了。”方刻拔下瓶塞,瞧了瞧,又闻了闻,“有隐隐的花香味儿,味感甜腻,你们可要闻闻?” 花一棠的脑袋摇成了拨浪鼓,林随安本来还挺好奇那小瓷瓶里?的液体是什么东西,但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第六感告诉她还是不要知道比较好。 方刻的表情有些遗憾,合上瓶塞道:“之前研究东都流行的春宫本子时,好几本里?都提到过?一种?香脂膏,涂在女子唇上,粉嫩如花瓣,气味芬芳甜腻,触感盈柔,持色长久,长期使?用,有永葆青春之奇效,据说是海外贡品,因为备受欢迎,又推出了类似的粉膏、腮膏,可后来不知为何,这种?神奇的香脂膏突然销声匿迹了,消失的时间大约是五年前。”方刻挑眉,“觉不觉得很?耳熟?” 花一棠:“和我在卷宗中发现的能保持果蔬鱼虾生鲜的香料很?相似。” 林随安:“难道是同一种?原料制作的?” “这种?香脂膏价格不菲,普通百姓家的女子买不起也用不起,”方刻将瓷瓶一一收回大木箱,“我要去一趟红俏坊。” 的确是个不错的调查方向。林随安心?道,若这种?香脂膏真如传说中那般神奇,红俏坊的花魁和妓人?们定然不惜重金采购,若是走运的话找到些许存货,定是一条重大线索。 “方兄且留步,”花一棠从车窗里?钻出脑袋,掏出一荷包金叶子扔过?去,顿了顿,“保重啊!” 方刻莫名?其妙瞪了花一棠一眼,红衣如风走了。 林随安斜眼瞥着花一棠,花一棠用扇子拍着胸口?,老气横秋叹了口?气,“方兄涉世未深,不善言辞,此去孤身涉险,只?怕是羊入虎口?,花某甚是忧心?,甚是忧心?啊!” 林随安:“……” 我信了你的邪!别以为我没看?到你偷笑。若不是此时分身乏术,这货恨不得跟上去看?方大夫的笑话。不过?话又说回来,林随安想象了一下木着脸的方刻被一群妖娆美艳的妓人?围起来的画面——嘿嘿,她也想去看?热闹。 塔塔尔干派出去的衙吏回来了,带回来两箱户籍卷轴,一箱是根据凌芝颜的要求挑选出来的需要排查的嫌疑人?,家中有适龄男子,经商,有船有车,宅院大,共有三百多户,如此庞大的数量,不知道要排查到什么时候。另一箱是暂时排除嫌疑的,家中男丁常年在外,只?有女眷和孩子的,主人?在外经商,只?留下老仆的,还有十来户番人?空宅,临近年关,都归乡探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