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文龙兄终于来信啦!”张锦超拿起那封信,惊喜地喊着。 郑丽芳略微有些吃惊地问:“文龙兄?文龙兄是谁?怎没听你说过有个叫文龙兄的人呢?” 张锦超兴奋地说:“文龙兄是我的同窗。当初,我们俩一起参加科举考试,一同被皇上封官。转眼之间,分手已有三五年了。” 郑丽芳还是不大理解:“夫君,文龙兄怎么会突然给你来信呢?” “夫人,我问你,我在朝中为官时对待百姓如何?”张锦超不答反问。 郑丽芳一笑:“你从来都没有对我说过,我怎么能知道你在百姓眼中如何?不过,从咱家现在一贫如洗、缺吃少穿的情况来看,起码证明你不是一个贪官。” “我们张氏家族世代为官,老祖宗更是留下遗训,告诫后世子孙,要为官清廉。当年,我张锦超上为报答朝廷重用之恩,下为光耀张氏门庭,一直勤政清廉。只不过,遭奸臣陷害,将我罢官回乡。所以,我一直不死心、不甘心哪!临回乡时,我拜托文龙兄为我在朝中打点开脱,寻找东山再起的机会。后来,听说文龙兄升任翰林学士,就更有机会替我说话了,所以,去年,我又托人给他捎去一封书信。”张锦超滔滔不绝地述说着。 郑丽芳欲言又止。 张锦超满怀希望地拆开信。 他不看犹自可,这一看,如晴天霹雳,呆立在那里。 原来,信中写道:年兄所托一事,谨记于心。兄在邯郸之困境,犹如虎落平阳,亦是文龙可以想到的。文龙联合同僚,联络同年,数次向皇上保奏不准…… 恍惚之中,张锦超似乎听到了关振江嘲笑地向他说:你张锦超得罪老夫,休想官复原职! 这声音,像重锤一样敲击着张锦超的心脏。 他“哇”地大叫一声,一股鲜血从口中喷射而出,整个身体随之轰然倒地…… 郑丽芳与小少飞齐声惊叫:“夫君……” “爹……” …… 为挽救张锦超的生命,郑丽芳拉着小少飞,步履蹒跚地走进邯郸城。 进入城北,郑丽芳东张西望,目光在一家店铺巡视,最后,她犹豫了一下,走到一家杂货店里,向店小二打听,恳切地问:“小二哥,请问您,城里的当铺在什么地方?” 店小二打量着这一妇人和小孩,不耐烦地说道:“去去去,打听闲事到别处去……” 郑丽芳拉上小少飞,刚要转身离去,这时,从里面走出来一位中年人。 他是这间杂货店的老板,姓郑名道诚,他好心地对郑丽芳说:“大嫂,你是从哪里来?” 郑丽芳说:“俺娘俩是从太镇村来的。孩子他爹病了,没钱治药,想到当铺里……” “大嫂,你向前走到第四个路口,然后向北走大约80米,穿过街口向西走到第三个路口再向北拐弯……”郑道诚好心地指点着。 郑丽芳听得一头雾水,不好意思地,“老板,请问,哪边是北呢?我听得有些昏了……” “我还是带你们去吧,省得你们走错了路。”郑道诚歉意地说。 “太感谢了!”郑丽芳千恩万谢地向着郑道诚行了个鞠躬礼,然后跟着他来到了当铺里。 郑丽芳见柜台里有一个掌柜,便把一包衣服递了上去。 掌柜从包袱中抖出一件半新的官服,打量着郑丽芳:“你,这件官服从何而来?是不是从衙门偷来的?” 郑丽芳严正义辞地看向掌柜,说道:“我们王家虽然落泊了,但是,宁可饿死也不会偷人家的东西!” 当铺掌柜拎起官服,怀疑地注视着郑丽芳,问道:“你们一个平民百姓人家,这官服?” 郑丽芳看着那套官服,一本正经地说:“这官服,是我家老爷的,我家老爷三年前在朝廷为官,当然有官服了。” 掌柜注视着那套官服,估摸着:这件官衣,与尚书大老爷穿的一样…… 于是,看着郑丽芳,试探地问:“嫂子,你家老爷曾在朝上做过尚书?” 郑丽芳点了点头,说:“唉,那都是三年前的事了。” 掌柜大惑不解地问:“老百姓都说,为官一任,富甲一方。你们既是大官之家,还用得着当衣?” 郑丽芳叹了一口气,无言以对。 “大掌柜,三年前,有一个大官从朝中贬到咱们邯郸,看样子,这娘俩就是他的家人,我看,你就别难为她啦。”站在一旁的郑道诚,为郑丽芳说话。 “既然郑大老板说了,那我就收了官服。”掌柜从抽屉拿出几块碎银出来。 郑丽芳接过碎银,在郑道诚的指点下,带着小少飞走进了中药铺执药。 这是小少飞生下来之后,第一次到邯郸城里。 …… 蜿蜒绵亘的太镇村依旧云蒸霞蔚,气象万千,而村中的王家屋里却失去了往日的欢声笑语与活力。 小少飞一声不响地地坐在厨房里,用一把烂葵扇扇着一只小泥炉煲药。 睡房内,张锦超僵卧竹床,一动不动,像死尸一样。 好一会,他才翻了个身,睁开眼睛转了转,两行眼泪从眼角滴落下来“唉,夫人,为夫复职无望......”张锦超哀叹着说。 “夫君,不当官就不当吧。天威难测,整天提心吊胆的过日子,一不小心,乌纱帽就丢了。”郑丽芳开解着说。 张锦超刚想些什么,一口痰涌了上来,剧烈地咳嗽起来,身子抖个不停,喘不上气来。 郑丽芳连忙过来,一边轻轻地为他捶着背,一边悲伤地喊着:“老爷……老爷呀,你别这样难为自己了……” 许久,张锦超总算将一口痰吐了出来,喘着大气,好一会才睡了过去。 厨房里,煲药的小少飞似乎陷入了某种剪不断、理还乱的思索中,脸上的表情极为茫然。 小少飞手里的烂葵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风。 郑丽芳在室内喊道:“飞儿,药煲好了吗?” 而小少飞却浑然不觉,苦思冥想如故。 郑丽芳又叫了两声,仍不见答应,便从室内走出来。 她见小少飞正在发呆,便用烧火棍轻轻敲了他一下。 小少飞愣愣地问:“什么事,阿娘?” 郑丽芳没好气地说:“什么事!你说什么事?叫你煲药,你的魂跑哪里去了?” 小少飞这才发现,炉火快熄灭了。 小少飞扇着炉子里的火后,看着郑丽芳,不解地问:“阿娘,阿爹那套官服,为啥还保存着呢?” “你小孩子家问这干啥?比心机煲药。”郑丽芳白了小少飞。 “那套官服,以后还能要回来吗?”小少飞又问。 郑丽芳愤慨地说:“还要回来干什么?你爹他是做白日梦!他想复职,除非太阳从西边出……” 小少飞歪着头问:“爹就为这吐了血,气得害了病?” 郑丽芳摊了摊双手,说道:“谁说不是。他到邯郸三年了,却一直盼着有朝一日被朝廷重新起用,现在希望破灭了,没了这口气,也就苦撑不下去了……” 小少飞眨着眼,说道:“为什么阿爹会这样想呢?” “还不是为了在人前落得一个好名声。”郑丽芳苦着脸说。 “名声有那么重要吗?”小少飞不明地看着郑丽芳。 郑丽芳一怔,不知如何回答。药煲好了,她倒入碗中,端进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