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楚湘是要嫁到大名府去的, 大婚那日的礼,皆是在大名府成礼, 在京城,只一家子亲近的人,在一处吃桌席面, 见了人,给罗楚湘添一份压腰钱。 晼然心里惦记着要见邵明远和白庆霖,头两日就开始准备, 隔壁安宁候府搬迁, 晼然一概推了去,只说自己那日在宫里头吓着了,哪个也不敢来问她。 老太君与罗氏心里都有数,且罗氏听窦瑾晖用的是“轻薄”两字, 想着晼然生气, 也是应该的,平日里瞧着窦瑾晖稳重, 倒没料想到,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罗氏装着不知道晼然的不痛快, 对窦瑾晖也没什么好脸色。 窦瑾晖这阵子也着实没闲着, 先是当日就进宫, 与太子说了自己的打算, 太子惊奇了不得了, 从前还以为窦瑾晖说不得这辈子都不会动了女人的心思, 哪儿成想,就落到了自家表妹头上。 太子再回想前事,这窦瑾晖每每有事求到自己头上,俱不是为了自己个儿,全是为了这个表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分明就是早早的动了心思,这回被宋子涵与贤妃娘娘一逼,再也忍不住了。 太子对晼然印象深刻的很,那个头回见面,就把鼻子撞得流了血的小姑娘,自家太子妃出了事儿,头一个巴巴要去请来的人。 从私心里头讲,晼然是太子妃的手帕交,是窦瑾晖的表妹,是再放心不过的人;从公事上想,晼然是辅国公的女儿,是父皇最看重不过的人。 太子对这桩事儿,自是乐见其成的,回了寝宫,将这件事情说给了聂佑娴听,让聂佑娴也着意打听着些,尤其是贤妃娘娘那儿,透个口风去,只说晼然已经定给窦瑾晖了。 聂佑娴正吃着一盏银耳羹,银耳炖的几乎要化了去,胶也浓郁的很,只这一句,聂佑娴就再也吃不下了。 “晼然和窦瑾晖?窦瑾晖亲口与殿下说的吗?他真的瞧得上晼然?”聂佑娴也不是没有动过这样的心思,只聂佑娴跟晼然在一处的时间长,多少也知道些,晼然除了长辈外,最怕的便是这个表哥,还曾经把她骂哭过。 在聂佑娴心里,只当窦瑾晖怕是将晼然嫌弃死了,不然怎么就晼然做什么都是错的,做什么都要先要问问窦瑾晖,自己这么做成不成的。 太子被聂佑娴一句话说的唇角扬了笑:“他怕是打小就惦记上了的,你还记得那回孤去辅国公府,给了他表妹一块玉佩的事儿吧?那便是他让孤给了的,只说他那表妹可怜,怕人欺辱了去。 你再说,那慕容智,慕容蝶是怎么被打发去的?乔家的人又是怎么被发落的?哪个惹了他的小表妹,他便要炸了毛,将人往死里头作践。那荣王跟前的美人,还是他鼓动着送过去的,怕就是为了她表妹从前的庶姐吧?” 聂佑娴整个人都呆愣了去,再想明白,连银耳羹也吃不下了,叹着气道:“晼妹妹,真可怜。” 太子原还要说,窦瑾晖这盘棋,实在下的深,筹谋太久,不想就得了聂佑娴这样一句,不由得挑眉问:“这怎么话说的?” 聂佑娴道:“殿下不知道,从前晼妹妹是如何过的,妾身不知,可自打我认识了她,哪个对她不是千娇万宠的,生怕她受了一点委屈,便是妾身小时候欺负了她,都要被祖母责骂,可是呢…… 这世上只有一个人敢骂她,还是时常骂了她,就是窦瑾晖,安宁候府的世子爷,如今晼妹妹落到窦瑾晖手里,可不是要小心谨慎活一辈子了?” 聂佑娴起先是觉得宋子涵不错的,喜欢晼然,书生气,定然是个好欺负的,晼然让他往东,他必定不往西去。 现在一个听话的乖乖犬,变成了个大饿狼,晼然不可怜,谁可怜。 太子被聂佑娴的话逗得直笑:“你们姐妹两个倒也有趣,既是你都这样想的了,怕这个晼然也是这般想的,我自来只当没有什么是难得住瑾晖的,如今可总算是有件事儿,让他不顺遂了。” 话是这样说,太子还是吩咐聂佑娴往贤妃处去,甭管窦瑾晖与晼然的婚事定没定下来,在太子这里,就是定下来了,哪个也不要再想抢了。 “只怕贤妃娘娘那里不肯松手呢,她难得卖个人情,要将那日的事情捅出来,怕晼妹妹……”聂佑娴跟贤妃,德妃交手无数次,知晓这两个都是厉害的,鱼死网破的事儿,不是做不出来,总归她不痛快,谁也不要痛快。 太子扫了眼周围,彩虹立刻领了几个宫女退了出去,太子靠近了聂佑娴些,往她唇边一凑,两人纠缠了片刻,聂佑娴一双眸子似是沁了水意,整个人都妩媚起来。 太子从前待聂佑娴,也没多深的情意,只想着她也是个可怜人,父皇点了她,将好好的一个活泼姑娘,硬逼成了大家闺秀,因而起初倒也宠着,直到聂佑娴怀了身子,又落了胎,懂得了宫闱的险恶,自己硬生生的撑起来,不想让那些个人好过。 太子便愈发的心疼她,谁又不是爹生娘养的,怎么好好的姑娘,跟着他入宫,受这份苦楚。 聂佑娴迅速的成长起来,在外该娇弱娇弱,该强势强势,帮了太子不少的忙,太子对她愈发的怜惜,如今两人倒有几分共患难的惺惺相惜。 太子直接将罗汉榻上的梅花小几推了去,笑着去解聂佑娴的衣裳,轻声道:“瑾晖也不是傻的,他是亲了的,贤妃要说尽管说去,难不成还能敌得过瑾晖?如今两人就隔着一道墙住着,凭着瑾晖的功夫,便是想要夜里将美人掳到自己院子里去,也是成的,贤妃自己不傻,不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知道事情不成,也便罢了,总归人是嫁给自己的表哥,不是往三皇子那头去,她不会太计较。” 聂佑娴没想到这一出,心里替晼然委屈,嘴里咕哝着道:“窦瑾晖敢占晼然便宜,有他吃苦的时候,晼然哪里是那么好欺负的。” 只太子这边偷香窃玉的,聂佑娴就有些顾不上了,虽是白日里,在东宫,也传不到外头去,聂佑娴好容易将养好身子,便又惦记起小孩子的事情来,她是真的想要个自己的孩子,尤其是瞧着罗楚玥的安哥儿出生后,愈发的惦记上了。 宫里头的事儿,窦瑾晖一概推给了太子,只说师兄弟,再没有旁的事情要求他的了,这是他后半辈子的事儿,一定不能出了岔子,只这一句,太子就不得不全力以赴的。 再加上聂佑娴是晼然的手帕交,自己在宫里过得水深火热的,就巴不得晼然过得好好的,自努力替她周旋,因此那日贤妃娘娘宣召的事儿,就像是根本没有发生过一样的,半句话也没传出来。 宋子涵终于也知晓,这其中的深浅,他险些就害得晼然,丢了名声,嫁给他,因而后悔不迭的,愈发小心谨慎,再不敢在二皇子面前露出一点半点来,只盼着自己好好做好了吏部的差事,再寻了机会,让宋夫人去晼然跟前说和。 当然,宋子涵是再也没机会了的,还没等他在吏部站稳了脚跟,晼然与窦瑾晖定亲的事儿,就人人皆知了。 晼然这阵子只窝在昭阳院里,结结实实的打扮了自己一番,到了要去靖宁侯府的这一日,辅国公瞧见晼然,都有些愣神,不是不知道自己这个女儿长得好,但从来没瞧见过这幅模样。 晼然穿着一件藕粉色夹衫,浅湖水蓝罗裙,勾了银丝缎边,腰肢纤细,裹了浅桃粉如意丝绦,外头罩着浅碧色纱衣,真真人比花娇,如今已是夏日里,晼然这身装扮,只在人前转一转,就让人移不开眼了。 辅国公跟在皇上跟前,眼力价还是有的,只端看晼然将宫规嬷嬷教导的东西,都端出来,便知晓晼然怕是不乐意这门婚事的,今个儿装扮一新,显见不是为了见,经常能见到的窦瑾晖。 罗氏自然也瞧出来了,却比辅国公更惊奇些,晼然在婚事上,虽也有自己的主意,但从来不会这般,前头提起秦明辰,提起宋子涵的时候,晼然也没表现出这么明显的拒绝来,怎么也要试一试,觉着好了,再继续谈婚事,觉得不成便也罢了,怎么到了窦瑾晖这儿,就一下子这么……一点儿缝隙都不留的? 罗氏不吭声,起先想着窦瑾晖是再好不过的人选,晼然只是气了那么几日,等缓过来,便会知晓,窦瑾晖比秦明辰与宋子涵,不知强上多少,更让罗氏放心的是,如今安宁候府就在辅国公府隔壁,说是外嫁,也不过就是换个院子住的事儿。 可晼然突然这样,罗氏倒有些拿不准了,难不成那日窦瑾晖在马车里,还做什么更过份的事儿了,才把晼然气成这样,怎么也不肯答应? 晼然摆足了架势,从前她从不主动出击,一是性子使然,一是古代的规矩,女子要矜持些,这会儿却是兵临城下,再也顾不得了,一会儿就去瞧了是邵明远好,还是白庆霖好,直接勾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