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这个人做事从来也不让人知道。” “那个小女孩在哪里?” “那个人带走了,带到哪里不知道。” “他是什么人?” “也是一个杀手,是这个行业里最可怕的杀手,杀人从来不失手。” 金丝眼镜眼睛一亮,道:“是不是一个很懒散很英俊的年轻人,眼睛总是眯着充满笑容?” “不是,是一个老人,年近古稀的老人,他从来也不笑,眼睛虽然不大却不眯着。” 金丝眼镜道:“可是我听说近三年来要价最高的杀手是一个年轻人,在他的枪下从来没有活口,难道不是这个人。” “不是,那个年轻人只是要价最高的杀手,不是最可怕的杀手。这个老人杀人从来不要钱,也从不随便杀人。” “如果他愿意为你杀人,你只需要一句话这个人就会死在你面前。如果他不愿意为你杀人,你就算在他面前堆满黄金珠宝跪下来磕头求他,他也不会看你一眼。” 世上居然还有这样的人。 “林正豪请他来杀人的?” 两个杀手脸上又出现了讥诮与嘲讽的表情,道:“凭他也只能请到我们这样的替他杀人,如果走到这个老人面前说不定一刀就会要他的命。” “这个老人用刀?”我忽然想起张三身上那个伤口,也是一柄很薄很快的利刃刺入心脏,一刀毙命。 “一把薄如纸,清如水,可以卷曲收藏在腰带中的刀,据说那把刀有魔力,可以吸取人的魂魄。” “那把刀的名字叫细腰。” 纤纤细腰,盈盈一握。 黑暗笼罩着大地。 夜,长夜。可怕的长夜。 长夜已经来临。 夜色轻纱般笼罩着柴园,我站在夜色中,透过轻雾般朦胧的夜色看着那座柴园。 没有风,有雪。 柴门未闭,园中几树梅花枝影扶蔬,有一间精舍,传来一阵缥缈的琴音。 空灵的琴音仿佛和迷雾般的夜色同时从虚无缥缈中散发出来,弥漫在风雪中。 琴音净化着天地间肃杀的戾气,也净化着我的心灵,感觉世间充满了希望。 这个杀人无算的杀手竟然能弹奏出如此圣洁的琴音,洗涤着人心中的罪恶。 走近柴园。 突听到“铮”的一声,琴声断绝,精舍中传出人声:“门外有知音,既然来了为何不进来坐.” “只怕鲁莽冲撞了琴音,坏了先生雅兴。” “即是知音,何来冲撞,请进来喝杯热茶。”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已在舍内迎客。 老人已经很老很老,脸上深刻的皱纹诉说着他这一生的沧桑,只是一双眼睛依然清澈明亮,永远保持着年轻。 我深揖一礼,道:“不请自来,怎么敢让老先生亲自相迎?” 老人道:“贵客登门,怎么敢不亲自迎接。如不恭敬,我心必不诚,不诚之人,又怎么能学琴。” 精舍中有一榻,榻上有几,几上横一桐木古琴,上刻四个篆字“大圣遗音”。琴身古朴,看来也是上古之物。 晓月动容道:“好琴。” 老人道:“姑娘也懂琴?” 晓月道:“略懂。” 老人道:“即是知音,请二位上座。” 木榻上干净整洁,一尘不染,炉中的熏香已经渐渐熄冷,没有飘香。老人脱履上榻,盘膝而坐。 我也坐在榻上。 老人道:“贵客可是姓陈?” “是。” “可是为了魔刀而来?” “是。” “陈先生为什么一定要见到这把不详的刀?” “因为我有一个朋友死在这把刀上。” “是至交?” “认识三日。” “三日之交也只是泛泛之情,不必为此丢了性命,陈先生还是回去吧。” 老人伸手抚琴,空灵的琴音又再次响起。 “老先生可曾见过一个小女孩?” “见过。” “现在哪里?” “故人处。” “故人在哪里?” 老人起身站在窗前,望着远山,山上有雪。他的心也似乎在远山上,像冰雪一样冷,缓缓地道:”陈先生回去吧,小孩子已经找不到了。” 我心中一惊,道:”为什么?” 老人道:“因为她已经不是你的孩子。” 这话是什么意思?她为什么已经不是我的孩子? 老人继续道:“孩子不要再找了,找到了也是徒劳,她已经不是原来那个孩子了。” 他的话让我惊恐不安,可是又没有听懂。 晓月忽然道:“拿出你的刀。” 老人刀:“为什么?” 晓月道:“我想看一眼。” 老人道:“这是一把魔刀,上面附有恶魔的诅咒,见到它的人都会死。” 晓月冷笑。 老人从窗前转身,望着晓月,人如远山冰雪一样冷。刀已在手——一柄淡蓝色的刀,薄如纸,清如水,可以随意弯曲的魔刀。 细腰。 晓月的眼睛忽然亮了,比刀光还要亮。 老人拿起刀,轻抚刀身,淡蓝色的刀光如梦如幻,老人眼中闪着奇异的光芒,像刀光又不是刀光,充满了慈爱和怜惜,又充满了怨恨和愤怒,就像一个弥留之际的老人抚摸着心爱侍妾的脸颊。 老人道:“这就是那把魔刀。”他看着我们,继续道:“你们看我是不是已经很苍老?” 他的确很老,已经是垂暮之年。 老人道:“我今年还不到五十岁,可是已经老成了这个样子,知道是为了什么吗?” “不知道。” “因为自从我拥有了这把刀以后,它就不断吸取我骨肉中的精血,它就像一个贪婪的魔鬼,虽然让我拥有了数不清的荣誉和财富,却也吸走了我的生命中的精髓。” 晓月道:“你还没有死。” 老人道:“因为我已经准备放下这 把刀。” 晓月道:“你真的能放下这把刀?” 老人没有回答。 世上又有几人能放下荣誉和财富。 晓月道:“出手吧。” 老人的手干燥而有力,十指修长。他的手握住刀的一瞬间整个人变了,衰老的身躯似乎突然间注入了神奇的活力,魔鬼似乎真的在他的身上复活,刀身淡蓝色的刀光充满整个房间,映着老人那张苍白的脸。 苍白的脸,妖异的眼,诡异的笑容。 刀光缓缓移动,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像是生命在岁月中慢慢消逝,又像是花草在秋风中慢慢枯萎,天地间万物仿佛都在这一瞬间死亡。 死亡的韵律。 晓月没有动,一动也不动。蓝色刀光如烟如雾慢慢地吞噬她俏弱的身躯,她却像是一尊没有生命的石像静静地站在那里。 难道它的生命真的已经让这把魔刀吞噬? 蓝色的刀光越来越亮,越来越诡异。 刀光中,老人诡异的眼已经变得血红,似乎要喷出血。 一刀劈出,刀光暴涨,却突然停顿。 刀光已消失,老人身上魔鬼般的活力也一瞬间消失,诡异的双眼眼变得空洞,无神。 魔刀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夹在晓月伸出的两根纤细的手指中。 老人眼中慢慢留下泪水。 流下眼泪的瞬间,老人像一个死人一样瘫软在地上。他已经不用放下这把刀。 因为他已经失去了这把刀。 ——失去了他的荣誉和财富。 ——失去了他的生命。 老人道:“你来自神仙府?” 晓月道:“不错。” 老人道:“这把刀也是来自神仙府。” 晓月道:“所以这把刀伤不了我。” 老人勉强站起身,远远地看着那把魔刀。 刀已在晓月手中。 这把刀来自神仙府,一定是白石道人王炎三送给他的。这个老人也和白石道人王炎三有关系。 “你认识白石道人王炎三?” “他就是我的故人。是他送我这把刀,成就了我的一生,也毁了我的一生。” “小女孩在他的手中?” “不知道。” “他为什么要带走这个小女孩?” “因为她的父亲。” 真的是我害了孩子,我的心针刺般的痛,痛入骨髓。 老人道:“你们想做的都已经做了,想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现在走吧,我也要走了。” 他要走?他还能去哪里? 他已经无路可走。 “我到哪里找到那个女孩?” “如果你要找到你的女儿,你就要答应他的要求?” 他有什么要求?他从来也没要求我为他做些什么。 老人转身离去,消失在茫茫风雪中。 他这是去哪里? 晓月看着魔刀,淡淡地说:“他现在能走的只有死路,没有什么地方好去。” “他已经是个死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