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张成才，除了李晓旭忙着修图，其余人收拾完手头的东西，便能下楼自由活动。　　 有人坐在茶座上聊天看书，也有人跑去服装间里保养衣服。　　 整个店面不算大，首层只有七八十平米，除了卫生间、服装间、更衣室这些封闭的房间，其他空间只用屏风或布帘遮挡，并不隔音。　　 因此，吴悠荷肯定听见了顾星烟跟张成才的对话内容。　　 顾星烟站在吴悠荷旁边，看她像对待孩子一样精心呵护着每一套衣服。　　 从凌晨的简短对话来看，这是个心思敏感的女孩子。　　 吴悠荷却超乎她想象的豁达，一边忙活，一边笑道：“老板，我没事的，在古代，哪有什么版权保护法？”　　 这里能被垄断的，是技术。　　 像不少小说里，主角做肥皂，做豆腐，做酱油，这些不是摸一摸、尝一尝就能立刻学到手的，所以商人人愿意花钱去买配方。　　 但艺术就不一样了。　　 一个人开创了一种画风，只要有点底子的都能去模仿，甚至复刻出一堆赝品以假乱真。　　 她在裙子上弄了山河图和仙鹤，别人就算没那个技术条件，也能做出平替款，没有人会给第一个想到的人版权费，更不会有法官主持公道。　　 张成才那样的才是奇葩，愿意花一两银子近距离偷学，还能意识到自己这样做可能是不对的。　　 其他掌柜看完册子，留了个印象，就跑回去了。　　 “而且，您有句话说得很对。我们背后有现代工业，甚至还有修真、魔法、星际那么多世界的技术，不管他们怎么仿制，我们店里的永远都是最好看的！”　　 吴悠荷之所以能制作出这么漂亮的传统服饰，恰是因为集合了不少古籍资料和流传下来的诸多古籍资料和传统工艺，再利用科学技术提高产能。　　 抛开现代技术不谈，几家店若是不进行技术共享，是没有可能追上她的。　　 在古代，一家铺子只掌握一门工艺就能养活几代人——他们不愿意把自己会的外传，自然也学不到别人擅长的。　　 吴悠荷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工作，“咱们可是照相馆，照片能将我们的服饰清晰地记录下来，等传出去，大家就会知道，谁才是真品了。那些赝品，就当是抛砖引玉，给咱们打广告了。”　　 “你能这么想，我就放心了。”　　 吴悠荷的话也提醒了顾星烟一件事，那就是宣传。　　 无论是摄影技术还是服装设计，照片都是最直观的展示载体，她该怎么将照片传出去呢？难道又去撒魔法传单吗？　　 唔……也不是不行。　　 不过，德顺县的百姓没有给她脑补撒传单画面的时间。　　 照相馆在张成才离开半个时辰后，第二次涌来了一大批吃瓜群众。　　 这一回，大家的关注点不再只是橱窗里的衣服，而是景薇薇的“易容妖法”。　　 “妖法”这个词在这个世界是中性词，在当前语境中，夸赞的意思更大，而且景薇薇的确不是活人。　　 有人单纯来看热闹，认识认识县里出现的“新妖怪”。　　 有人把据说是祖传实际只是出门随便戴上的玉佩高高举起，虔诚道：“求大人施法，在下不要多，年轻个二十岁就行！”　　 顾星烟心里有六个点想说：这人看着才三十多岁……　　 也有人晚一些到，从张成才那里了解到的东西更多，请求道：“我家小妹下个月成亲，能请景姑娘帮忙做个妆面吗？”　　 前头的人听了安静一瞬，转身去问那人到底怎么回事。　　 不久后，大家都知道是化妆了，热情不减反增。　　 请大妖施法不一定能成，代价也未必付得起，但化妆的话，门槛就低了。　　 一天下来，照相馆在这条街上爆了两次热门话题，唯独跟照相无关，让店员们无语又好笑。　　 到最后，派几个纸人出去应付。　　 “请问化妆一次多少钱？”　　 “您拍照吗？”　　 “拍照是什么？”　　 “类似画像……”　　 “景姑娘吃什么供奉？”　　 “您拍照吗？”　　 “我问化妆。”　　 “您拍照吗？”　　 “唉你这家伙……”　　 “您拍照吗？”　　 “……”　　 渐渐地，大家啥也没问到，倒是把“照相约等于画像”刻在了脑子里，只好再次去裁缝铺找张成才，问清楚这到底是家什么店？　　 下午，店外偶有行人聚在玻璃橱窗外看衣服，但进来的一个都没有。　　 哪怕顾星烟和店员们走出去给人介绍业务，路人们也只是笑笑跑开。　　 画像，那是有钱老爷小姐才用得上的东西。　　 空闲的时间，吴悠荷已经给所有衣服保养了一遍，见没有客人，向顾星烟申请道：“老板，我能不能出去逛逛，看看大家的生活面貌和衣着打扮？”　　 也就是采风。　　 顾星烟也想出门看看情况，问周怀棠等人要不要出去，答案自然是都想去。　　 得嘞，干脆留几个纸人在这，有客人来了她立刻就能知道。　　 他们不是鬼就是修真者，赶回来只是呼吸间的事。　　 一行人兴奋地出发。　　 周怀棠带上了自己的宝贝相机，难得来到真正的古代，他打算拍点街拍。　　 彭鞍向顾星烟申请买点工艺品回去，可以做拍摄道具，顾星烟同意了，回头统一报销就行。　　 吴悠荷则是盯着人们的衣服瞧，惹得好些路人别扭地加快脚速。　　 走到街上，才切实地感受到，这是个人妖和谐共处的世界。　　 不少妖怪光明正大地出现在街上，有的外形跟野兽没什么区别，有的却有着人形，只是一些细节跟人类不同。　　 他们有的跟人类朋友结伴而行，边走边聊，勾肩搭背，有的自己摆摊做点小买卖，生意兴隆，跟熟客谈笑风生。　　 “卖蜂蜜咯！蜂妖亲自采的蜜，整个县城只此一家！”　　 一个衣着干练朴素、五官却艳若桃李的女子在摊子前卖力叫卖。　　 她的袖管卷到臂弯处，所有头发都用布巾扎起，摊子上十分整洁，不少人都觉得她家的蜂蜜肯定干净。　　 也有不认识她的人质疑，一个人类哪来的妖蜜？　　 女子骄傲地挺直腰板道：　　 “我夫君就是蜂妖，他在家里忙活，我负责售卖，客官您可以到旁的问问，我吴三娘说的是不是假话！”[1]　　 “假话不假话的谁知道，你让我验验货。”　　 那女子也不抠搜，用筷子挖了一些，给那个客人尝尝，后者眼睛一亮。　　 “确实是妖蜜，不错不错，给我来两斤！还是小娘子有本事！”　　 人妖寿命不同，能让妖怪不顾这些阻碍顺利结亲的人类，在大家眼里都是很厉害的人物。　　 女子算钱很快，利索地完成一笔生意，见顾星烟望过来，又热情地招呼：　　 “姑娘，你要买妖蜜吗？蜂妖产的蜜，就是妖王都爱收藏上几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