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温月,别那么乖
这一声,散漫轻浮,可因为他压低的嗓音,又好像有几分认真。 温月甚至分不清,他这是在教她说,还是在对她说。 她咬住唇,神思都在荡,她的魂好像轻飘飘的飘上去了,落不到实处。 好在,他还揽着她,把她箍得紧紧的。 温月张嘴,嗓子莫名发干,又清清嗓子,低声:“唔,你……爱我?” 宫恒夜眯眸:“错了。” 他一个字一个字的纠正她:“是,我、爱、你。” 温月轻轻眨眼:“嗯……你、爱、我。” 宫恒夜唇角轻勾,捏住她耳朵,笑哼,“温月,再装傻给我看看?” 温月目光轻闪,她“唔”了声,倾身靠他更近,双手抱住他腰身,把脑袋埋进他的颈朝他怀里黏。 像是害羞了。 “耍赖也没用。” 宫恒夜顺着她的动作,摸了下她的头,“我都说了,你也得说。以前怎么对宫宸说的,现在就怎么对我说。” 也许说着说着,就真的爱上了呢。 温月用脸蹭了蹭他的颈,软声嘀咕:“我又没跟他说过。” 宫恒夜摸着她头发的动作一顿,略有些诧异,“没说过?” 他语气是怀疑的。 温月闷声,“我又不爱他,为什么要对他说这个呀?” 不爱宫宸? 宫恒夜略抬眉梢,“要不要我提醒你一下,你和他谈了三年恋爱,就快要结婚了。” 不爱,为什么要跟他结婚? 自杀的时候,穿的也是婚纱。 “谈恋爱就一定要爱吗?” 温月低声:“我和他在一起,就只是想有个人能对我好而已。” 宫恒夜喉结轻轻滚动。 这真的是个很没有安全感的小姑娘。 而今天,她在他这里又一次失去了安全感。 温月又从他颈上抬头,不开心的望着他,“何况,我现在也和你谈恋爱了,甚至都亲亲抱抱了,你也说过要让我考虑以后跟你结婚甚至生小孩儿的事儿,那你也没爱我呀。” 宫恒夜:“……” 温月又哼唧唧说:“倒是小叔,这种话说得这么顺口,也不知道跟多少人说过。” 宫恒夜:“……” 他默了默,忽然轻声一笑,“我其实也没跟人说过,就跟一只鬼说过。” 温月目光微动,“真的吗?” 宫恒夜松开她,轻飘飘回:“你猜?” 温月:“?” 然而宫恒夜显然已经不准备再说这个话题了,他系好安全带,“好了,回家了,坐好,要是掉下去了就自己飘回去。” 回家两个字让温月神色又是一动,她“哦”了声,乖乖坐好。 车子发动后,她忽然又偏头看他,有些得意的说:“小叔说的,肯定是真的。” 宫恒夜唇角微撩,单手落在她发顶,揉了下,“所以,你准备什么时候对我说?” 温月抿唇,“这种话又不是能随便说的……” 她嘟囔,“难不成你还真以为,说几次就能爱上吗?” 宫恒夜神色不变,“不然呢,不从说开始,难道从做开始?” 温月:“?” 宫恒夜快速掠她一眼,移开目光,轻啧,“可惜。” 温月:“?” 可惜什么? 好在宫恒夜也没再逗她,而她也不好意思跟他一直说这样的话题,安静下来。 回到酒店房间,宫恒夜洗完澡躺上床,想让温月上来陪他,被温月拒绝了。 “抱太久,我的温度会影响到你的,不行。” 她依然就在床边的地毯坐下,陪着他。 灯熄灭,房间里昏暗而安静,窗外雨声还没停。 宫恒夜睡得依然不是很安稳,他从梦里惊醒时,天还未亮。 温月低声叫他,“小叔?” 宫恒夜轻喘着侧过身,看着乖乖趴在他床边,眼神担忧的望着他的温月,忽然就平静下来。 和她对视了片刻,他说:“你知道吗,其实我父母在一起的前面二十年,也没有想过要生孩子。” 温月神色一怔。 她撑着下巴望着他,“所以,你和宫妍……” 宫恒夜目光轻动,重新平躺,望着天花板,“他们离家出走后日子过得并不好,加上生孩子可能会带来的问题,所以他们一开始想的是不要孩子。” “后来,我父亲靠着自己慢慢创起了一份家业,他工作越来越忙,回家的时间也越来越少,我母亲开始变得恐慌不安。” “她抛弃一切跟了我的父亲,她的人生也只有我的父亲,可他们的结合本身就是一件令人不齿的事,她害怕我父亲会在越来越成功后厌恶她,恶心她,怕我父亲会觉得她是他人生的污点,所以她有了想要生个孩子的想法。” “她是瞒着我父亲怀上孩子的,怀上后父亲也想过要她把孩子打掉,因为父亲还有理智。可我母亲却被父亲的态度刺激到,认为父亲的确是厌恶了她,她的情绪越来越不好,直到生下我……” 他的出生,对于父母的关系是一种缓和。 因为他很健康。 可也是因为他的出生,导致了后来的悲剧。 他的父母因为他的缘故放松了警惕,生下一个孩子后,又想要个女儿。 母亲再次怀孕。 可这次他们的运气没有那么好。 宫妍其实不是个正常的孩子。 开始的时候还没察觉,后来慢慢的,随着她长大才发现她先天智力缺陷,且有先天性癫痫。 “长到了四岁,她也只认识妈妈,和哥哥。” 至于那个从发现她智力缺陷开始就因为愤怒而责怪母亲,时常不回家的父亲,她是不认识的。 父亲出轨了,找了个年轻貌美的女人,他想要那个女人给他生个健康的女儿。 父亲甚至经常带着那女人回家,就好像他们是快乐的一大家一样。 失去了家族庇护又没有工作能力,一无所有的母亲根本没有能力反抗,而她越是唯唯诺诺,换来的越是无穷尽的侮辱和打骂。 父亲开始怨怪她年轻时的勾引,说如果不是她,他不会离开宫家被宫家除名,不会受苦二十多年。 如果不是她,他们不会剩下这个智力低下的傻子女儿被人嘲笑。 这个智力低下的女儿出生后,似乎所有的一切都成了母亲的罪过。 她的精神在一日日压抑抑郁中彻底崩溃。 出事那天,她杀死了熟睡的丈夫和那位年轻的情妇。 而正好,宫恒夜起床上洗手间,看到了。 他吓得跑去宫妍的卧室,抓起还在睡觉的妹妹就跑。 宫妍睡得迷迷糊糊,可她最相信哥哥,所以哥哥说要她跑,她就跑。 哥哥说,如果不跑我们就会死在这里,死了你就永远看不到哥哥了。 宫妍或许不懂什么是死,可她害怕永远看不到哥哥,她吓得大哭,一边跑一边问,我们会不会死,她说她不想死…… 可是,他终究没能保护她。 他没能带她离开。 而是眼睁睁看着她被母亲残忍的杀死在自己面前。 他哭着,喊着妈妈,希望妈妈能清醒,他对妈妈说:“那是妍妍,妈妈,那是妍妍啊——” 可妈妈一刀刀落下去,血溅了她满身,又被雨水冲刷而去。 她吃吃的笑,“对啊,妍妍,她死了,就没有人能伤害到你了。阿夜,妈妈不要你跟你父亲一样,你不能被她勾引,不能被所有人唾弃,她死了,你就干净了。” “妈妈当初就不该看她可怜把她抱过来,什么表妹,她是会伤害到你的贱人。” “阿夜,妈妈都是为了你啊……” 宫恒夜嗓音哽住,他闭上眼,呼吸都有些艰难。 温月轻咬唇,握住他的手,“小叔,难过就别说了……” “温月。” 他深呼吸,睁开眼转头看她,“我跟你说这些,是想让你明白,我当时收到那个视频,为什么会着急,因为宫妍其实一直都是我的噩梦。” 除去被催眠失忆的几年,其他的年月里,他的梦里,千回百转全是那天的雷雨。 是宫妍的尖叫和一声声哥哥。 是母亲的歇斯底里,刀落下时砍碎骨头的剁肉声,血肉飞溅。 更是母亲的那句,都是为了你。 就好像是他的存在,才让母亲疯癫,才让他的血脉亲人生生惨死。 只是想到这些,他喘息就开始急促。 “你知道,我有多希望,这噩梦能有结束的一天吗?” 温月用力点头,抓着他的手也用力握紧,嗓音哽咽,“我知道,我懂的,我没有怪你……” 他那时候也只有六岁,如果是她,可能早就疯了也早就活不下去了。 也许在他看来,宫妍出现,宫妍活着,这噩梦就能结束。 她都理解的。 宫恒夜抬手,掌心轻抚她脸颊。 她冰凉的体温对别人来说或许会冷,可对他来说,能让他冷静。 他说:“为什么不怪?” 温月懵懂的望着他,不明白。 他深呼吸,不再去想那些残忍的过往,而是只看着她,轻声说:“你应该怪我,怪我把我的噩梦强加给你,妄图用它当做伤害了你的借口,理所应当肆无忌惮心安理得。” 温月眼睛忽然有些发热,她用力眨了下,也没眨出眼泪来,只能吸吸鼻子,“可是这不是借口,也是我愿意的。” 愿意和他一起承受,他的过去,他的噩梦,他的痛苦。 如果他分担给她会好受一些,她都愿意的。 毕竟他的丢下,在她而言和宫宸是不一样的。 宫恒夜掌心落在她发顶,轻抚她头发,“温月,别那么乖。” 就是太乖了才会一直被别人欺负,让所有人都觉得,伤害她忘记她,都理所当然。 “如果我以后不小心再次伤害了你,也不要因为我的痛苦就轻易原谅我,因为那是我的,不是你的。 我没有资格把我的痛苦加诸给你,所以如果你感觉到了不舒服,你可以发脾气,可以骂我甚至打我,不要害怕因为你的任性会惹我厌恶。 因为,会厌恶你的人,是不值得你心疼和原谅的。 所以,也别再伤害自己内耗自己。” 顿了顿,他轻声:“温月,别像我母亲。” 温月目光狠狠一颤。 她低垂下眸,鼻音有些重,“可是,心疼小叔,是我控制不住的呀。” 他说的那些借口,都是她心疼他的理由。 宫恒夜心尖忽然柔软得像一团棉絮。 这样的姑娘,不应该一直被伤害。 他的手指从她冰凉柔软的发丝间抚过,“这是我最后一次说起宫妍。” 温月一愣,抬眸。 他说:“如果以后我再忍不住想要提起她,甚至在梦里叫了她的名字,你都得像你之前说得那样咬醒我。 你不是说要我爱上你吗,不是说不想让我爱上别人吗?所以你要自私一点,别那么乖,你应该想,就算是我的梦也不能让别的人侵占,只有你可以。” 沉默两秒,他声音更低,莫名透着些委屈,“温月,我不想再做噩梦了。” ‘宫妍’莫名的出现扰乱了他的情绪,却也忽然让他惊醒。 看,‘她’的出现根本没有结束他的噩梦,反而让他更加彻底的陷入过往的残忍和血腥。 所以他的噩梦,根本不能靠宫妍结束。 宫妍已经死了,那个四岁的孩子,短暂的生命早就结束。 他当初救不了她。 她现在,也救不了他。 温月紧抿着唇,望着他,片刻她点头,“好,我记住了。” 他在求救。 她知道。 就好像,她的自杀,其实也是在求救一样。 没有人想要自虐,没有人想要陷入无止境的噩梦。 她不想,他其实也一样。 宫恒夜弯了下唇,拍拍自己身边的位置,理所当然的道:“那就上来,陪我。” 温月皱眉:“可是……” “快点。” 宫恒夜不让她可是,他叹,“天要亮了,我如果休息不好起不来,黎锐又得打电话来唠叨。我昨天就没去公司,明天如果再去不了,万一黎锐心思大了谋权篡位也不是不可能的,你是想着,等你复活了,我们俩都变成给他打工的吗?” 温月:“……” 你可以再离谱一点。 不过她也没再说什么,起身爬上了床,刚在他身边躺下,他就抬手将她揽进怀里。 温月有些僵,不敢贴着他,他却偏要用力把她朝怀里压。 温月很担心,“真的不会太冷吗?” 宫恒夜想了想,“冷就做点什么?” 温月:“做什么?” 宫恒夜目光忽然低垂。 温月穿着的一直是一件病号服,是被带到医院后护士给她换上的。 里面什么都没有。 不过她现在是鬼魂,平时到处乱飘,宫恒夜看她倒也看不出什么特别。 可每次把她抱在怀里时,就能感受到那片柔软紧紧贴着自己。 只是她自己可能都不知道。 宫恒夜的目光只是轻轻一扫,其实也看不到什么,温月随着他低头却目光一颤。 她忙朝后退,捂住自己的胸口,慌张起来,“你你你,你太变态了吧?” 宫恒夜也有些尴尬,清清嗓子,随后又皱眉把她拉回来,“这叫什么变态?你这样在我怀里,还指望我能有多清心寡欲吗?” 说完又烦恼道:“明天让护士给你换件衣服。” 至少得把内衣穿上。 温月:“?” 第二天一早接到了电话的程永安:“?” 他偏头看了看窗外的天,太阳出来了,不是晚上没做梦。 所以他怀疑自己是不是接听电话的姿势不对。 “换衣服?” 他皱眉,“宫老九,你病情又加重了?给尸体换什么衣服?” 宫恒夜语气一如既往的淡,“已经让人送过去了,三十套,一天一套,换完了我再让人送来。” 顿了顿又补充,“让女护士换。” “?” 怎么你觉得每个人都像你那么重口味吗? 程永安正想吐槽,办公室门被人敲响,除程永安外,唯一知道温月尸体藏在医院的护士神色古怪的看他,“院长,宫总让人给您送东西过来了。” 十几个保镖推来了三十个行李箱,占满走廊。 每个行李箱里都是一套高定,有裙子有套装,成熟款青春款应有尽有。 程永安揉了揉眉心,看这架势,宫老九是真疯了。 可这到底有什么意义,宫老九自己又看不到,总不能是换给他看的吧? 他叹气,“去给她换上吧,一天一套。” 护士:“!” 别的不说,她已经流下了羡慕的眼泪。 有钱人真会玩儿,给尸体玩高定换装。 正等着宫恒夜洗澡的温月也忽然睁大了眼,看着身上的病号服忽然变成了一条性感的黑色吊带裙。 温月,“?” 她低头正发愣,宫恒夜从浴室出来了,一边整理衬衣,正将衬衣扣子扣到了最上面一颗,目光顺着落在了她身上。 衣服都是按照她的身形准备的,这件黑色吊带非常完美的贴合在她身体上。 宫恒夜对她身材的概念,还停留在她十几岁的时候。 小豆芽一根,细长细长的。 直到此刻才发现,她真的长大了很多。 身形窈窕,腰身纤细,最招人的地方却并不平坦,可以说大小适中,形状漂亮饱满。 他手指微动了动,莫名在想,应该很贴合他掌心的弧度。 肩颈心口大片的霜白肌肤,打眼望去,晃得人眼花缭乱。 他忽然想,也许爱这件事,做起来的确比说起来更快。 宫恒夜喉结轻滚,将刚刚扣好的衬衣扣子解开一颗,像是在释放什么。 温月被他看得有些不太自在,她抿抿唇,偏头问他,“好看吗?” 宫恒夜沉默,温月也皱眉。 她对自己的长相身材其实还是很有自信的,虽然现在是鬼魂,可也就是白了点,应该不会太难看吧? 她正迟疑,宫恒夜沉声问,“到底要怎么样,你才能醒过来,现在马上?” 温月:“……我也想知道。” 宫恒夜又沉默了。 片刻,他走到她面前,轻叹,“算了,抱一下。” 温月迟疑着,伸手搂住他的腰,脸颊在他颈边蹭了蹭,小纠结,“怎么了吗?” 真的有那么难看吗? 难看得他都不知道怎么说了,只能抱抱安慰她了? 宫恒夜却语气平静,“降个火。” 温月:“?” 宫恒夜手臂圈紧她,闭上眼,下巴轻抵在她的发顶,用那种特别无奈的语气,“你勾出来的火,不该你来灭吗?” 温月:“?” 她无语间,宫恒夜忽然又说:“温月,其实你有没有想过,剧情可能是错的,其实你应该是女主。” 温月一愣,“为什么?” 他微低头,靠近她,语气低缓,“毕竟,我们月月自带灭火功能,这么厉害。” “……” 你以为你很幽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