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废话嘛。” 胖猪满眼血丝地咆哮着,双手拉着对折的皮带,一松一紧,皮带彼此交击,发出“啪啪”的脆响,像放鞭炮一样。 “胖爷,你去给我重新弄点吃的,我吃完会告诉你,我这些年积攒下来的银子都放在什么地方。” “你找抽啊!” 胖猪恼怒,反手慵懒般地挥出皮带,曹承玉本能地低头,用手臂横挡,皮带抽中那道被玄铁剑割伤的口子,疼得曹承玉怪叫一声,力道震得他脚步不稳,一个趔趄,头颅撞在墙上,顿时头皮被划伤,血流了出来。 疼得曹承玉紧咬牙根,他一只手捂着脑袋,一只手急忙摆手,口中疾呼:“银子,银子,银子……” 皮带一声爆裂,守卫这次用了蛮力,抽中曹承玉捂头手背,皮包骨手指立马皮破骨露,疼得他当即坐下呻吟。随即,把破皮覆盖上露出来的骨头。 “不要银子,你就把我打死。” 曹承玉强迫自己仰头斜眼看着守卫,一副倔强的模样。 “一个拥有手下精兵二万的将军,又怎么能缺了银子花?胖爷不屑那就算了。” “当真有银子?”这回胖猪转怒为笑,细小的眼睛露出贪婪和渴望的神色,“快告诉我就饶了你,快快快!” “他们抓我的那个宅子,灶台底下有个隔板,翻开隔板就是。” 曹承玉原本认为胖猪会喜出望外,放过他,哪里知道他阴晴不定,恼羞成怒,烂牙磨了一下,皮带划破空气,正好击中他的额头,轰然一声响,他顿感天旋地转,连自己如何摔倒都记不清。 再睁眼时,发现自己躺在干草上,耳际轰鸣不止,面部被鲜血覆盖了一层。漆黑一团中,他摸索着扶墙,可一动弹,仿佛被烫到似的,手立马抽回,吓得他憋着气不敢呼吸,他摸到了一双人脚。 “你当我是三岁小孩,那么好被你蒙骗?” 像个魔鬼站在曹承玉脑旁的胖猪哈哈大笑起来。 “我的大人,我手中的皮带可硬得狠啊!” 黑暗中,曹承玉听见了那口烂牙磨擦的声音。他使劲眨巴眼睛,终于可以看到隐没在灰暗里那道粗壮的巨人影子,原来他没走! “啪”,灰暗中一声清响划破空气。 曹承玉看见胖猪双手各握皮带一端,猛力一扯,吓得他不顾身上疼痛一个翻滚,躲开了。但这次皮带并没有落下。 “胖爷,你不信去找找便知,回来惩罚我也不迟,那可是够你受用一辈子的银子啊!” 曹承玉这边哭叽尿腚地央求着,那边像只螃蟹似的爬离恶魔,擦蹭得飞刀割裂的那四处伤口疼痛难忍,但他咬牙硬挺着。 胖猪气哼哼地看着他,像还是有点怀疑他说的话似的。 曹承玉见状,忙道:“胖爷,你可别再怀疑了,去一趟那个宅子不就什么都清楚了。” 心却道:“狗杂种,你再怀疑,本将军还得挨打。你他娘的打人忒狠了,本将军心里都记着呢!” “此仇不报非君子。害我的那些人,你们等着,如若苍天让我不死,定要尔等十倍、百倍的代价偿还。” 曹承玉暗暗咬牙切齿。 “大人,小的相信你了。” 胖猪学着太监强调,给曹承玉弯腰施礼,重重地哼了一声,转身走出牢房,“咔嚓”门上落锁,扬长而去。 曹承玉口中咸腻,口一张,一大口血和黏黏的东西,朝天空吐去。 或许,人穷得想银子都想疯了,前脚胖猪走了,这还没隔上放个屁的工夫,那个稻草人举着火把又下来了。 今天,黑牢是宾客盈门啊,一波又一波。无利不起早,他们都是奔银子而来。 这一点,曹承玉心里还是有数的,那就让他们内斗吧!最好都把彼此杀死。 像他这样的身板,曹承玉压根就瞧不上,或许一个巴掌就能把他扇出二里地去。但他害怕他手中的木棍,那种带四棱角的东西击在皮肉上,那种深入骨髓的疼痛真的无法让人忍受。 “你有多少银子?” 声音凶巴巴的。 稻草人把火把凑近铁门,他想看清楚囚犯的脸。 老鼠眼睛眨巴眨巴几下,长有参差不齐胡子的嘴巴左右歪了歪,似乎他就是那么一问,并没有什么其他想法。 “没有其他想法?好像鬼听了都不相信。” “没有其他想法,为什么要那么一问呢?” “还不是觊觎人家银子?” 其实,他那点心眼,凡是不苶不傻的人都能看出来。 “有许多。” 曹承玉强忍着身上剧痛,尽量不在这个杂碎面前露弱。 “这位爷,你想想,我一个边关统帅,手里的银子能少了吗?但都给了他们,没了。” 稻草人闷声不响地把那个燃灭了的火把换下来。 忽然,他扑向铁门,隔着栅栏把木棍汹涌地捅进去。 接着,他漫不经心地那么挥动着,动作缓慢,充满了轻蔑,像是压根就没想打到曹承玉,就是想吓唬他一下。 尽管曹承玉看到了木棍不足以对他造成威胁,但大脑里那种本能反应,还是让他缩了一下身体,往后退了一步。 “哈哈,看把你吓的,能让闻名遐迩、威震四海的边军统帅害怕,真的好让稻草人开心。”稻草人眼睛眨巴,嘴角露笑,“逗你呢!” “逗我?去你妈-的,我才不相信。”曹承玉一皱眉,额头上便现出许多深陷的凹痕,心里骂道。 曹承玉看见稻草人打开铁门,走进来,用不好形容的目光望着眼前这个倒霉的他。 “你告诉肥猪银子藏哪儿?” 原来他们也管那个胖猪叫猪啊,曹承平眼里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灶台下面有隔层,隔层里都是。” 稻草人再次高高地举起木棍,像是要痛打曹承玉一顿似的。 曹承玉做好了挨打的准备,但木棍迟迟没有落下。不是不忍心打他,而是怕棍棒之下有谎言。 “看来,以前这个稻草人似乎经常被黑牢关押的囚犯戏弄和欺骗。也是,谁愿意好端端的把自己辛辛苦苦赚来的银子,白白地拱手让人。” 曹承玉看见贪婪和怀疑在稻草人眼里鏖战,心里思索道。 “肥猪已经走了,取银子去了,我恐怕追不上他。” 稻草人略微迟疑片刻,像是思考。 “你给我写个字据,我不多要,就写欠持据人银子五十两,然后签上写字据时间。我拿到欠据,如果他们放了你,你就要兑现。如果死了,那就算我倒霉。”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曹承玉心里一阵阵激动。 “这帮歹人真的能放了自己?” 曹承玉凝视着稻草人的眼睛,想看看他那双眼睛里看到有没有隐藏的狡黠,他没看到。屋子里太黑,对方眼睛也黑。 “这位爷,为什么把希望寄托在无望的欠据上呢?我不相信你们会放了我。” “我也不信。但锁马关隘口关闭,往来和贸易中断。什么时候恢复还很难说,万一头要失去耐心呢?” 稻草人像是很急躁的样子。 “天天守着你,什么也干不了,早晚会失去耐心。” 曹承玉看着稻草人像是很诚实的样子,不像他的外表给人奸诈阴险的样子,心底有了一丝想法,但他还没有考虑成熟。 “你们真的不会杀了我?” 曹承玉瞪着难以置信的眼神,心中竟然有种泫然欲泣的感觉。 “按说应该杀了你。但为什么要杀你呢?而不从你身上多获取一些利益呢?利益与死亡,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不会让自己烂死在黑牢里,曹承玉那已经彻底绝望的心境,就像白瓷碗被什么震开了一道细微的裂痕,多少让他看到有那么点曙光的味道。 稻草人似乎在担心着什么,关上牢门,急匆匆地跑出黑牢,看见那个黑衣人依旧站在不远处,眼睛盯着黑牢口,便跑过去对他耳语几句。 只见黑衣人默默点头,稻草人便回去取了纸笔和墨水,并拿来一个超薄平板,把纸张铺平放在平板上,后置平板于地面,让曹承玉跪下写欠据。 曹承玉提笔写欠据时,提笔的手顿住在半空,他迟疑一下。 “这里会不会有什么阴谋呢?” 但又一想…… “一个欠据能有什么阴谋?自己不出去,欠据那就是废纸一张,找谁要去?” “这位爷,你识字吗?” 曹承玉狐疑地皱眉看着那张恶心人的老鼠脸,毫无幽默感可言。 他面容略显忧愁,眉头紧锁,看上去病怏怏的,白胡子被黑牢口吹进来的风吹动,活像鬼魂在暗夜里游荡。 “不识。”稻草人狠狠地翻了他一个白眼,“但我会让识字的人看。” 稻草人的意思很明显,你如果敢欺骗我,有你罪遭的。 有些文盲对文字特别讨厌,而有些则像信奉神灵那般虔诚,仿佛那是一种魔法,能给人带来好运,改变人的生活,让人过上好日子。 曹承玉趴在地上提笔写时,稻草人眼中再次泛起两种眼神,怀疑和贪婪,彼此交织,交替。他想得到银子,却又怕被骗。